第四百六十九章 初春

周氏剛回三十裏營子的那一天,連蔓兒就說了讓她來跪拜牌樓,不過她一直沒來。現在要走了,她來了,看來是想明白了。

張氏就拿了個氈墊,放在牌樓前,然後扭身走到旁邊站了。

周氏走上前來,在氈墊前站住。她的心裏很震撼。

從前在三十裏營子的時候,她很少出門,連蔓兒家開了鋪子,買了地、蓋房子,這些她只是知道,卻一次都沒看過。只有在上次一家人去太倉,從官道上路過,匆匆地看了一眼。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座禦賜的牌樓,連蔓兒家的新宅也還沒有建成。

周氏曾經去過廟裏,對這一片的認知,還停留在過去的一片荒地上。所以,被連繼祖和連蘭兒扶著一路走過來,看見這一大片地如今被整治的齊齊楚楚,儼然大戶的氣派,心裏早就翻騰開了。

而等看到了禦賜的牌樓,她心裏就什麽想法也沒有,只剩下敬畏了。

周氏跪在氈墊上,向著牌樓虔誠地磕起頭來。

剛才在路上,她還想著要擺一擺婆婆、長輩的譜,拿一拿張氏,現在她只怕頭磕的不規矩,冒犯了禦賜牌樓的神威。

連蘭兒和連繼祖也不敢站著,就跟在周氏的身後,也跪下向牌樓磕頭。

等周氏磕了四五個頭,連守信和張氏才上前來,將周氏給扶了起來。

回三十裏營子一趟,也到了這裏,自然是要進連蔓兒家的新宅子裏看看。

“娘啊,你老沒看見,老四這房子蓋的,可周正了。那窗子啊,都是琉璃窗,屋裏特別亮堂……”連蘭兒跟在周氏身邊,不住口地誇連蔓兒家的房子如何如何的好。

連守信和張氏就將周氏、連蘭兒、連繼祖從正門,讓進了前院。

周氏進了院子,左右看了一眼,就目不斜視,只看腳下的路,等進了前廳,在炕上坐下,周氏又四下打量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腰板挺直地坐在那,也不開口。

連蔓兒在旁邊就看出來了,周氏緊張了。緊張,很好,連蔓兒暗道,她並不想讓周氏消除緊張,因此也不說話。

果然,坐了一會,周氏就坐不住了。

“咱……走吧。”周氏就看著連繼祖道。

連繼祖就為難地看著連守信。

“四叔,”連繼祖期期艾艾地開口,“我、那個、路費都花光了。”

從三十裏營子去太倉,要雇車,路上還有吃住等使費,連繼祖卻告訴連守信,現在他身上分文沒有。

“繼祖,你來的時候,沒帶夠回去的路費?”連守信就問,心說連繼祖可真不讓人省心。

“這不這幾天,吃飯啥的,不能讓老太太受罪不是,就把回去的路費給花了。”連繼祖就道。

“繼祖哥,原來你只帶了回去的路費,啥也不給咱奶置辦,就把咱奶給扔老宅了?那你打算讓咱奶吃啥、花啥呀,你還真是打算把咱奶凍死、餓死在老宅啊?”連蔓兒就問道。

連繼祖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那句有三叔、四叔在這的無賴話,他這次不敢說了。

連蔓兒撫額,連繼祖這也是將來要頂門立戶的男人,這種毫無責任心,遇事就想著靠別人解決,他將來怎麽支撐門戶?

連蔓兒臉色很不好看,可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就讓這三口人滯留下來。

一家人略商量了一下,連守信就去鎮上雇了一輛馬車來,連蔓兒先將車錢付了,又按著她們上次去太倉一路的花銷,另外拿了幾串錢出來。

將幾串錢在手裏掂了掂,連蔓兒又將錢放下了。

“繼祖身上是沒錢了。”連守信就道,“這幾天,他一天三頓都是在鎮上酒樓叫的飯菜,還都叫的是最上等的,他還要酒喝。錢花的跟流水似的,我聽武掌櫃說,花了大概有二兩銀子。”

“敗家。”張氏道。

“是敗家。”連守信點頭。

連蔓兒放下錢,拿了紙筆。

“蔓兒,這錢,你是打算讓繼祖寫借據?”張氏就問。

“也不能說是借據,就是一個字據。”連蔓兒一邊說,一邊就寫在紙上寫明了給連繼祖銀錢的緣由和數目和日期。

將字據寫得了,連蔓兒才拿著錢出來。

將銀錢拿在手裏,連蔓兒先將字據連同印泥遞給連繼祖,讓連繼祖按手印。

“借據?這錢回去,我肯定還。這個就免了吧。”連繼祖只掃了一眼,就笑道。

周氏和連蘭兒就都看了過來。

“繼祖哥,你看好了,那不是借據。這個錢,我們沒說讓你還。”連蔓兒就道。

連繼祖這才仔細地將字據看了一遍,他有些不明白,既然不要他還錢,還讓他按手印幹什麽。

“繼祖哥,我們銀錢出入,都是要記賬的。你按了這個手印,證明你拿了錢,我們好入賬。”連蔓兒就道,“不是讓你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