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悔

連守信這樣,周氏就覺得臉上下不來。若是擱在以前,這時候她難免就要大嚷大罵,撒起潑來,但是今時並非往日,周氏臉色漆黑,嘴巴張了張,最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老爺子這個時候倒是回過神來了,見挽留不住這一家人,就要下地送他們出去。

連守信和五郎忙就將連老爺子扶了回去。

“爹,你老在炕上坐著吧,別在出來了,外邊冷。”連守信對連老爺子道,又轉身對連繼祖囑咐了一句,“你們也別送了,這都是自家人,不在這個虛禮上,都在屋裏,好好陪著老爺子和老太太。”

這話雖然是看著連繼祖說的,但意思包含了老宅的所有人。

連守信雖是這樣說,但是老宅眾人,除了連老爺子和周氏,還是都隨著他們出來,一徑送到了大門口,看連守信他們走的遠了,才慢慢地回去。

上房屋裏,連老爺子垂著頭,唉聲嘆氣,周氏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上了。

“……喪了良心了,心真硬啊。我就這麽地要留他說會話,他都不答應。你沒看見他那眼睛,他都懶得看我。是怕看我就埋汰了他大老爺的眼睛了。”周氏手裏拿著塊大帕子,響亮地擤了一把鼻涕,又用手將帕子團吧團吧抓在手裏,接著罵道,“這要不是大家夥都看著,他答理都不帶答理我的。”

“……王……”見眾人進來,周氏一眼就瞧見了跟在最後頭的六郎,下意識地就頓了頓,將要罵出口的一句話臟話咽了回去,換了另外一句,“他媽個逼的。”

“我就罵了,我也不怕你們誰上那邊去獻勤兒、告狀去,我罵我自己個,誰他也管不著!”罵完了這一句。周氏立刻用目光將屋內的幾個人都掃了一眼,聲色俱厲地道。

“娘,你自己個這罵有啥用,你咋不當面罵,要不,就上他門口罵去。”連守義咧著大嘴,就道。

周氏是最受不得激的性子,聽了連守義這樣說。她先是一愣,緊接著,臉就漲的通紅。如果這個時候低下了聲氣,以後還怎麽在老宅眾兒孫面前擺威風。誰還會怕她聽她的話。

“你當我不敢?”周氏作勢就要下地穿鞋,“老二,你把那板車推出來,你推我去,我現在就罵他去。”

連守義心裏巴不得周氏去給連守信難堪,但真要這麽做的時候,他的心裏又怯了。若是別人要用板車推了周氏去罵連守信,他了不得地起哄。但是要讓他去,他卻不敢。

這一下。不是他將住了周氏,反而是周氏將他給將住了。

周氏見連守義不動地方,嚷的越發大聲,氣勢洶洶,那個樣子似乎恨不得馬上就到了連守信的跟前,將連守信罵一個狗血淋頭。

蔣氏見這樣下去實在不成樣子,就暗地裏輕輕推了推連繼祖。遞過去一個眼色。

“二叔,我奶就氣頭上說兩句,你不勸,也別火上澆油啊。”連繼祖就道。

“奶,外頭冷,你老還是別出去了。”蔣氏就走上前來,將周氏又扶回了炕上,一邊和顏悅色地勸解道。“你老有啥話要找四叔說,讓人捎個話,要不,等四叔下次來,再慢慢說。這幾天,四叔那邊是忙的。四叔那個人。你們二老有啥話,好好地說,他都能聽。”

“四叔好歹是個官,是給老連家長臉,也給你們二老長臉。四叔也那麽打歲數了,奶,你好歹得給四叔留臉。他是奶的親兒子,奶嘴上咋說,那心裏不是還得惦記他。”

蔣氏輕言細語,周氏得了台階,就不再嚷嚷著要去罵連守信了。

“……我腸子裏爬出來的,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了,他能有今天?他不得報我的恩?每回來,就送這些亂七八糟的點心,還覺得挺大一塊事,對我們就挺好的了。這在他,那都算個啥?我還沒要求他啥那,他就嚇的那樣!”

“他那是怕我跟他要啥。他是不得已的,隔三岔五過來瞅一眼,他巴不得我們老兩口子早點死了,他負擔就輕了。”周氏一邊抹眼淚,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蔣氏垂下頭,沉默起來。周氏的話,自相矛盾,她想勸也勸不了。因為周氏根本就不講理。她只能這麽聽著,讓周氏發泄怨氣,並盡力做到不讓事情鬧大,再進一步得罪了連守信那一家人。

“……他當了官了,他親爹親娘還沒跟著借著啥光,就顧著他媳婦。就老四媳婦,那老張家出來的,她靠她自己個,就她那個受氣的樣,幾輩子她也就是那麽回事。她老張家哪來的那麽大的造化。”

“都是借我兒子的光,她不敬著我,她倒抖起來了。……她是特意穿那一身來的,就是為了嚇唬我來的,給我下馬威。不定還想著我給她下跪、磕頭那。我呸……她……”

罵到這,周氏又想罵臟話,不過她眼睛四下看了一眼,還是勉強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