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2頁)

他把碧玉膏謹慎地塞到了自己懷裏,又隨便把這荷包往袖口裏一塞,身子一個起落,便消失了。

含章殿裏,窗戶都打開了,習習的風吹進來,皇帝在南窗邊坐著,他對面坐著靖北侯。二人在對弈一局棋。皇帝的黑子如一條蛟龍,盤在棋盤之上。靖北侯的白子如一柄寒刀,只要他在落下一子,寒刀就能泛起刀光,將蛟龍一刀劈斬。

靖北侯笑一笑,在龍尾處,落下一子,白子似乎堆砌起了一座山嶽,而龍尾似乎只要一擺就能把這座山嶽蕩平。

皇帝仔細看了看棋局,覺得沒意思,他把手中執著的黑子一扔,意興闌珊,歪在棋盤上,對靖北侯道,“子謙,我想聽一聽你的意思,惠妃送來的幾副畫像中,我看了……”他朝靖北侯看一眼,有些怨怪,“你說,你當年怎麽就不早幾年去江洲,中那笑春風?現在,我想和你做親家都做不成!”

靖北侯聽他這話,跟沒聽到一樣,他皺著眉頭沉思,最後問道,“臣倒也聽到了一些傳言,皇上是想把靖國公的女兒指給吳王殿下,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皇帝知道靖北侯和靖國公不合,這兩人從不在皇帝跟前粉飾太平,相反,每天在朝上跟鬥雞一樣,恨不得爭個你死我活。

一個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一個是自己的舅兄,皇帝能怎麽辦?皇帝擺擺手,“朕知道你不喜歡靖國公,你不至於對他女兒也有成見吧?朕記得當年皇後也常說,程家大xiǎo jiě極有風範的。”

靖北侯盯著皇帝看,很不高興,“臣還不至於和一個小輩過不去,臣是想提醒陛下,既然已經判了吳王秋訣,就不要再給吳王殿下任何希望!”

“秋訣?”皇帝呐呐,秋訣就是秋後問斬,就是死刑。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靖北侯行禮,慢慢地退下,他覺得自己身上似乎被人抽盡了氣血,一下子癱倒在桌上,他抓了棋盤上的棋子,黑白子從他的指縫裏滑落,在棋盤上打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半晌,他大怒,“子謙,你該死!”

靖北侯已經出了宮,根本就聽不到他的怒吼。

皇太子在東宮裏發脾氣,桌上一套嶄新的粉瓷碗盞被他掀翻在地上。沈良娣在一旁抽抽泣泣地哭。她在驪山,本來好好兒的,她特意跟著皇太子去那裏,是想在驪山養胎,那裏安全,不似在東宮,到處都是危機。

她還準備在那裏生了孩子再回來。

誰知道,眼看三個月就要過了,她在行宮裏散步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地,一腳踩在了一片滴水觀音的葉子上,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見了紅。孩子沒保住,她痛不欲生,她也問了,那裏原本種的是一叢杜鵑花,春日裏開很好看,她出世前十多天,那株滴水觀音才移種過去的。

曹醫官也說了,宮裏都不準種滴水觀音的,很多人會對滴水觀音過敏,身上會起疹子。

關鍵是,移種滴水觀音的那個花匠,居然就找不到了。這就奇怪了,種種跡象,都表明,是有人針對她的。皇太子妃只生了一個女兒,至今沒有兒子傍身,眼看她懷孕了,她能不嫉妒嗎?

當下,沈良娣就跟皇太子告狀,皇太子萬般不耐煩,把她一個人丟在驪山,自己陪皇太妃回宮。

她哭得眼睛都瞎了,小產之後,身子也沒有養好。關鍵是,如今父親自身難保,她也沒有後盾。

回了東宮,她住的院子也被人換了,從一個大院子,換成一個二進的小院子,從前伺候她的那些宮人內侍們,也都不再是熟悉的面孔,她除了每日裏找皇太子哭訴,沒有別的招。

皇太子煩得要死,這時候,皇太子妃進來了,粉紅色的訶子,裏面的豐盈隨著她的步伐幾乎要跳出來,她頭發高高盤起,雍容圓潤,比起憔悴不堪的沈良娣,幾乎令皇太子眼前一亮。

輕紗披帛,如雲朵一般,飄蕩在她的身側。

皇太子一雙眼睛就定在了她的身上,朝她伸出手來,“本宮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

皇太子妃溫婉一笑,皇太子將她環在懷裏的時候,她扭捏嬌羞,眼角余光朝沈良娣斜過去。皇太子便喊了內侍,“送沈良娣回去,好生休養身子!”

沈良娣幾乎要絕望了,可她到底不敢忤逆皇太子,只抽泣著行了禮,萬般不願地退出去。身邊的嬤嬤安慰她,“良娣還是要好生保養身子,身子才是女人的根本呢!”

她一直琢磨著,那株滴水觀音是怎麽跑到路邊去的,而那滴水觀音,長而闊的葉子,是怎麽會被那般小心的她踩在腳下的。難道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