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少女(四)

陸明燁還沒回答,沙發上先傳來一道華麗的男音。

“這不是我們清荷園小驕傲嗎?”洪莊穿著一身絲滑的黑綢襯衫,舒服地坐在沙發上,扭頭笑望著她,“聽說你最近挺叛逆?”

縱然是清荷園這樣住戶非富即貴的地方,曾經的陶鹿也是讓所有家長艷羨不已的女兒。不只是家長們,就連陸明燁、洪莊這些看著她長大的哥哥們,出去跟朋友吹噓,也會提起隔壁家的小妹妹陶鹿。

像陸明燁,甚至會把她表演賽的視頻存在手機裏,見人就炫耀。

“清荷園小驕傲”——這個大家對她懷著愛意的昵稱,時至今日,卻已化作她心中的一根利刺。

陶鹿翻個白眼,惡狠狠道:“叫鹿姐!”

洪莊駭笑,不以為忤,起身走過來揉著她的腦袋,“沒大沒小的丫頭。”

陶鹿撥開他的手,瞪向陸明燁,一字一頓道:“葉!深!的!住!址!”

陸明燁勸道:“鹿鹿,別鬧了。叛逆也分情況,葉深那人太壞了。咱不跟他玩,啊。”

“那你組局還找他?”陶鹿伶牙俐齒,“要不我也不會認識他呀。”

陸明燁語塞,道:“這是我的毛病,飯局上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昨天就說不讓你跟著……”

陶鹿眼睛一轉,打斷問道:“他人怎麽壞了?”

“全方位的壞!”陸明燁誇張道:“當初離家,一走好幾年,家裏人差點以為他死在外面了——你說,多壞!”

洪莊見縫插針地調侃,“不像某人,鬧一場離家出走,最後發現是跟沈越那小孩子去山裏滑雪,待了兩天就乖乖回來了。”

陶鹿紅了臉,瞪著洪莊,“你閉嘴。”又問陸明燁,“還有呢?”

“反正他幹過的壞事多了。”陸明燁頓了頓,收了一貫的嬉皮笑臉,嚴肅道:“雖然我拿他當朋友不好具體說他犯了什麽事兒,但他以前坐過牢——你就該知道程度了。”

陶鹿真吃了一驚,坐牢,葉深?

她挑挑眉毛,“哦……”

“所以你別覺得纏著他好玩。”陸明燁見她思索起來,放心了些,又恢復了嬉笑,“你真要叛逆,不如跟洪莊學學——洪大公子多叛逆啊,好好的檢察官不做,跑到十八線小山區去當片兒警。”他大笑起來,被洪莊一腳踹在屁股上。

陶鹿回過神來,盯著陸明燁,“不管,我還是要他的住址。”

“不行不行……”

洪莊卻說話了,“我送你過去?”

陶鹿一愣,“你也知道他住哪兒?”又一喜,“快告訴我!不用你送!”

陸明燁攔著,“幹嘛呢!”他沒能攔住,“葉深那家夥一天二十個小時都不在家……”陶鹿拿到地址就閃人了。

“我說洪大公子!”陸明燁擼起袖子,像護著女兒的老媽子。

洪莊悠悠道:“我看她去葉深哪兒,比自己在外面瞎晃還安全點。”

“可是……”

“沒什麽可是。”洪莊自信道:“法律有冤假錯案,我看人卻從未走過眼。”

陸明燁還不放心。

洪莊又道:“前陣子她跟沈越一聲不吭跑去滑雪,兩家差點都報警了。現在我們至少知道她會去哪兒。”

陸明燁被說服了。

陶鹿挑了一個葉深絕對在家的時間殺過去。

早上六點,天剛蒙蒙亮。

這是她一個月來起得最早的一天,恍惚仿佛回到了過去。

計程車司機到了她說的地址附近,左看右看,抱歉道:“小姐,不好意思,咱們在朝陽小區對面——您從前面斑馬線走過去?這條路不讓調頭,開車過去得繞挺遠。”

陶鹿睡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定定神。

計程車司機見她沒回答,以為是不同意,又道:“那我繞過去送您。”

“不用。”陶鹿反應過來,“我走過去就好。

她付了車費下去,沿著路往斑馬線處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這裏熟悉極了。她下意識向右側望去——天貿大廈!

大廈一層的玻璃幕墻上,半人高的閃光標牌是那樣刺眼:楊慈冰場——國家青少年花樣滑冰指定訓練基地。

楊慈,是曾經的冬奧會花樣滑冰女子銀牌得主,也是陶鹿在花樣滑冰這條征途上的開蒙恩師。

從四歲到十八歲,只要不是在外比賽或者參加集訓,她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裏訓練。

不過是一個月沒來,卻感覺像過了一年。

“借過借過!”後面的行人掠過她。

陶鹿回過神來,才覺出掌心刺痛,她松開攥緊的雙拳,攤開手,只見掌心已經被指甲戳出了青白的印子。

一隊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少女快步走來,她們都身形挺拔,發挽作髻。

陶鹿別過頭去——然而已經晚了,為首的少女認出了她,快步追過來。

斑馬線旁的紅燈還有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