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3頁)

姬澤目光掃視過身邊的高無祿,若有深意,“高無祿,你是個聰明人。當初梁七變在朕身邊伺候,風頭比你更甚,那也是千伶百俐的人,一朝行差踏錯落得個如今下場。你若聰明,該當知道日後該如何行事。”

高無祿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處,背脊深深的弓彎下去,恭恭敬敬的應道,“是。”

一彎暮色漸漸降臨永安坊。

白鶴草堂藺草簾子輕輕落下,遮住外界無端的揣測窺視目光。

草堂返璞歸真,此前堂上陳設簡單達雅,自姬澤入住之後,堂內許多地方擺設了皇帝日常使用的器具。整座草堂少了幾分從前曠達之氣,多了一絲富貴氣息。

昭國郡主顧令月坐在堂上月牙榻上,從美人斛中擎下一支薔薇花,剪了枝椏,插在案上白玉花瓶中。

花瓶中數支花枝高低錯落,形成了一瓶藝術品,頗為美觀別致。

自當日皇帝以大周天子的身份悍然搬入昭國郡主府,一時間,整個長安官民之間盡皆失語,猶如形成一個真空。登時無人再糾結自己到底算不算皇帝外室的問題了。她在眾人的話語感官中,升級為禍國妖女,迷惑的一代盛世君主失了自己的理智,諂媚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枉顧朝廷體統和聖駕自身安全,做出這等荒唐事體來。

顧令月唇角微翹,雪白纖秀的手指穿插在花枝之中整擺。花枝吐露芬芳,開的幽雅熱烈。

長安城風聲湧動,心情竟並沒有受多少影響,反而頗好。

相比較被人鄙夷的認做外室女子而言,她倒覺得,自己寧願頭上按著個紅顏禍水的名頭。

至少,

唇角翹起一個微諷的弧度,

這兩者縱然都不是什麽正面形象,好歹,紅顏禍水還要高級些。

想起皇帝,顧令月眉眼中就流淌出些許春水一般的波濤來。

她和姬澤,彼此之間情分是有的,但心底深處埋藏的顧忌也深重。就這麽……繼續攪合在一處吧。

若姬澤當真能夠做到如他所言,日日從宮中前來郡主府,她也願意歡迎他住進白鶴草堂,兩個人在郡主府中關起門來,做一對不理外間凡塵俗世的小“夫妻”;

若,到了哪一日,他扛不住朝堂之上壓力了。

她思及此處,心思微微一凝,手指觸及花瓶中的花枝倒刺,登時刺痛,微微一縮,就著天光凝看,見指尖凝出一滴細小的血滴。

她將手指遞到唇間,輕輕吮吸。

他們就彼此了斷,當做這場塵緣如雨後露水,清晨太陽一出來,就隨即散發。緣興則聚,緣斷則散,隨著緣分,縱然會生出一二悵惘之情,也很快會泯沒。!

姬澤從外歸來,進了草堂,正瞧見顧令月手指滴血,心中一疼,連忙上前握住顧令月的手,“可疼麽?”

顧令月瞧著驟然出現的姬澤,微微瞪大明亮的荔枝眸,“剛剛插花的時候走了點神,不小心刺傷了。”又道,

“不過是些許小傷,一點都不疼的。”

姬澤瞧著擎在指間少女的手指,肌膚白皙,指尖纖細的幾乎透明,其間血滴已經止住,僅留下一個深紅的點痕。

“怎麽這麽不小心?”他道,吩咐堂上小丫頭,“將藥膏取過來。”

釵兒急急應是,奔走出來取了藥膏送上來。

姬澤接了,擠出一些,細細替顧令月抹傷。

堂上燭光飄搖,顧令月擡起頭來,瞧著姬澤,他輕柔的替自己包紮,神色微微緊凝,微微無措,“不必這麽小題大做,一點都不疼的。”

姬澤道,“你身上任何一處朕會心疼的。”

轉頭吩咐,“將堂中所有帶刺的植株都撤下去,別讓郡主再傷到了。”

堂中侍人不敢違逆皇帝的吩咐,屈膝應道,“是。”

顧令月聞言眸中顯出哭笑不得的情緒來,“這草堂本來陳設就簡樸,”她道,“你再將一點點綴的花草都撤了,豈不是更像個雪洞似的,再沒法看了。”

姬澤道,“雪洞就雪洞,總比你被花刺傷著來的好。”頓了頓,又道,“待明兒,朕命人尋一雙白鶴,放在外間院子裏養著。聽個聲響,也是個熱鬧。”

顧令月被逗的吃吃一笑,“越發沒個數了!”

堂外藺草簾子微微晃動,小丫頭通稟的聲音傳來,“郡主,小郎君前來向你請安了!”

顧令月眼睛一亮,吩咐道,“快些兒抱進來。”

此前,顧令月收養了一名族中孤兒,養在自己身邊充作弟弟。年後入宮治療足疾,顧令宸便留在郡主府中由朱姑姑養育,她雖然也記掛著,但到底分隔宮內外,不能如從前照料周到。回到郡主府後,見了顧令宸不由心疼,日日抱到自己面前親近。

屏奴被乳娘抱著從外間進來。

這孩子開過年便叫四歲,正是最伶俐可愛的時候。在郡主府吃用服侍極為精心,養的分外好,面上一雙漆黑晶瑩的大眸子,顯得很是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