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第3/4頁)

蘇妍聞言心中劇痛,唇兒微微哆嗦,揚聲道,“我這是為了誰?”

“阿瑜是為娘身上掉下的肉,她慘死,我難道不心疼?”眼圈兒一紅,淒聲道,“可是她如今已經不在了,你才是我唯一的兒子。論理你是顧國公唯一的兒子,理應繼承顧家衣缽,錦衣玉食,如今卻隨著我在這個破落宅子裏度日,我這個做母親的為你心疼,難道不應該麽?”

顧嘉禮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深重悲哀。

人生在世,自然都希望自己前程錦繡,可是做事總要講道義良心。“母親,”他昂然道,“我自然希望自己光宗耀祖,重新恢復顧家門楣。但是這樣的榮耀該當是由我自己爭取,而非是靠著三姐姐。咱們顧家當年曾經慢待過丹陽公主和皇後娘娘。如今這個時候,皇後娘娘過的光鮮亮麗,我也沒有臉面去沾她的好處。你又何必這般折騰,給彼此留一點余地不好麽?”

他跪在地上,扶著蘇妍殷殷道,“阿娘,如今雖然阿爺不在了,可還有我這個兒子,我和玫娘會好好孝敬你的,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這樣子難道不好麽?”

蘇妍聽聞顧嘉禮話語大怒,狠狠的將藥碗擲在地上。

碗盤“啪”的一聲摔的粉碎,

褐色的藥湯灑了一地。

蘇妍指著顧嘉禮怒聲斥道,“你說什麽胡話?”

“咱們顧家從前也是公爵世家,穿金戴銀的。因著公主母女的緣故,方才失了從前富貴。”目光憎惡的掃過晉昌坊昏暗破舊的屋子,“似這種落魄的生活,我一天不想過下去。”

她用力抓著被衾,恨聲到,“顧令宸那個小崽子今年才幾歲,能頂的什麽事情?”

目光望著兒子閃爍著炙熱的光芒,“我兒不必擔心,你方是顧令月要的依靠。皇後在朝中也需要有依靠,你是她的嫡親弟弟,她待你好,你自然會在朝中幫著她,姐弟二人互為依靠,方是長盛不衰之道。這道理說給她聽,她會明白的。”

顧嘉禮伸手抹著臉,從齒縫出迸出呵呵的笑,“阿娘,你醒醒吧?”

“三姐姐能夠有做上皇後寶座,沒有半分是依靠著顧家。相反顧家反而拖了她不少後腿。只要她有聖人寵愛,有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後位自然能夠坐的穩當,攀附她的人也自會源源不斷的上前。我雖說是她的弟弟,但輪才敢不過尋常,特殊才能,幫不了她的。”

他心灰意冷,“娘親,你和阿姐既然從前從未有對她好的地方,如今她風光,咱們也只靜靜的守在晉昌坊中過自己的日子,莫要攀附。至少也守的住最後一絲骨氣。”

蘇妍聞言驟然靜默。顧嘉禮和自己的理念南轅北轍,極度的痛苦和失望煎熬她內心,等著顧嘉禮一字字道,“我沒有你這麽不成器的兒子。”

顧嘉禮聽著生母的指斥,心中一片悲涼,疲憊的閉了閉眼睛。“阿娘,你好生養病。”

挺直腰肢,“藥湯既是灑了,待會兒我讓玫娘再送一碗過來。總是你的身子最重要,莫要誤了病態,方後悔莫及。”

語畢,退出屋子,將母子二人的爭吵留在屋中,蘇妍的憤恨與憎惡關閉在屋子大門之後。

院子中,長安天光清亮。

顧嘉禮立在門外,望著遠處大明宮城的方向靜觀看片刻,神情蕭瑟,抵不過天光強烈,落下淚來。

世事變遷陡然迅疾。顧家一直以來都是顧鳴支撐門楣。阿爺壯年去世,顧家的責任便都壓在獨子顧嘉禮身上。這個青年雖然性格溫良,到底不過才二十一二歲年紀,家庭重擔壓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覺得負擔嚴重,一時之間不知道何去何從,禁不住落下淚來。

顧家廢黜國公爵位之後,境遇破落,這間屋子不過兩進大小。顧鳴生前居了正屋,顧嘉禮小兩口夫婦則在後進東廂房中居住。蘇妍此前隨著夫主顧鳴在正屋居住,如今顧鳴去世,論理蘇妍身份為妾室,沒有資格居於正屋。只是她畢竟是顧嘉禮的生母,顧嘉禮念著她如今病重身體不好,沒有提出讓她搬遷居所。自行回到了後院。

後院進深狹窄,廂房坐落東側,屋子並不寬敞,但是收拾的頗為光亮。

他的妻子杜玫娘坐在廂房窗前做著針線。

一年多前,顧嘉禮娶妻兵部司員外郎杜閔之女杜玫娘。

諸部員外郎乃是從六品官職。顧家本是國公,但罷黜爵位之後,便淪為平民,顧嘉禮又是庶子,才華德行之上並無特出之色,按理說無法結締一門官家親事。但員外郎杜閔願意將女兒嫁入顧家,一是看重了顧家雖則沒落,到底有一些底蘊,二則也是做一個投資。昭國郡主雖則與顧家關系冷淡,但到底是顧鳴的嫡親女兒,沒準什麽時候因著血緣之親與顧家重修舊好,那杜家作為昭國郡主幼弟妻子的娘家人,說不得就能夠享受投資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