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第2/4頁)

此前正屋孤寂,蘇妍摔碎了藥碗,逐走了兒子顧嘉禮,忽覺屋子空蕩,孤寂無比。

她心中思緒萬千,尚有很多話想要告訴顧嘉禮。

奮起一股心力,掙紮著從病榻上下來,披著衣裳出了屋子,前往後院想要見見錦奴,告訴自己的兒子:他不用擔心自己的前程,她私下裏已經幫他盤算過了。

顧令月那妮子雖然封後,但本身並無多少勢力,一則需要一個光鮮亮麗的娘家面子好看,二則她這個皇後和皇長子也需要心腹之人扶持。顧家如今唯有的兩個男丁,固然顧令月更喜歡收養的嗣弟顧令宸,對於錦奴因著母姐的原因百般不喜。但亦有施為之處。

顧令宸那個小子年紀尚小著哩,雖然說算是顧皇後一手撫養長大的,到底血脈疏遠,感情有限。且顧令宸本身有一個弱項,他並非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尚有著自己的親生父母。生父雖然早逝,生母馮氏卻依然在生,如今外嫁入三原縣富商高家作了次子兒媳。

她有把握煽動高家和馮氏,命其前往長安尋找顧令宸,借著這個馮氏前夫家親子謀取好處。顧令宸形容年齡尚小,如何不戀著自己的親生母親?顧皇後的所謂疼愛,在纏繞上半路弟弟的原生母麻煩之後,自然會覺得顧令宸忘恩負義,漸漸疏遠。這時候錦奴便可趁虛而入。錦奴生性忠厚老實,自來都是受了自己和其胞姐的連累方受顧令月厭惡,從未有親自得罪顧令月的時候,趁著生父顧鳴逝世的時機前往結納,大有可能令顧皇後心軟,若再說些與生母胞姐決裂的話語,便可得到顧皇後的庇護了。

——

蘇妍一腔癡心,為愛子打算,可謂滿心腔赤誠。卻沒曾想,在廂房外邊,聽見兒子顧嘉禮與媳婦杜玫娘閑聊評價自己的話語:不知所謂,禍害子孫。

這些年,她雖然入過大獄,愛女顧嘉辰病逝,自己落魄至晉昌坊民宅,從國公府錦衣玉食的日子墜落到如今如同普通百姓操持生活,日日為柴米油鹽擔憂,私心裏回想起半生舊事,對於自己獲得顧鳴的寵愛也是驕傲異常的。她以一介民女之身,壓過了尊貴的皇室公主,甚至自己所出的一雙兒女獲得的寵愛也壓過了公主嫡出的顧三娘子顧令月,這番成就當真是足足令自己自傲,便是在半夜裏做夢想起,眉梢亦高高揚起。

卻沒曾想,在夫君顧鳴逝世之後,自己殫精竭慮為兒子顧嘉禮籌劃的時候,卻從自己嫡親兒子顧嘉禮的口中聽到對自己一番質疑之語。一時間覺五內俱焚,渾身血液往腦海中逆流而去,天旋地轉,整個人支撐不住,“砰”的一聲跌倒在地上。

顧嘉禮聽見動靜,喝道,“誰?”匆匆出了屋子,見著蘇妍倒坐在地上,背靠廊上的青石柱,一張臉慘白若紙,呼吸急促,不由得驚的慌了神,“母親。”

……

“阿娘,”顧嘉禮面色愧然,捧著藥湯,慚然道,“藥湯熬好了,您起身喝一點吧!”

蘇妍神色木呆望著窗上糊著的白楞紙,淡淡道,“放在一邊吧。——我有些疲累,想要一個人歇一歇,你先下去吧。”

屋子裏靜默了片刻。

蘇妍閉著眼睛,聽著兒子媳婦無奈退出的聲音,眼角倏然滾出兩行清淚來。

她多年來自忖自個兒除了出身不如人,旁的樣樣都出挑拔尖,爭過丹陽公主將顧鳴的心牢牢攏在手中,足足將丹陽公主踩在腳底。今日卻從兒子口中聽到了他對自己不認同的話語:覺自己一生不過虛妄,百般機靈,千般巧慧,不過是故地自封,乃是拖累顧家敗落的罪魁禍首。若無自己,想來顧家所有人的結果都會比現在要好的多。

那是自己一生唯一的兒子,自己百般謀算不過是為了他,如今卻從他的口中聽到了對自己的否定。這簡直是對自己最酷烈的審判,相當於對自己一生的否定。一時之間萬念俱灰,仰起頭來呵呵的笑了起來。

“丹陽公主,”輕輕開口道,清淚滾滾落下,“在你死去後這麽些年,我終究是輸給了你,一敗塗地!”

……

晉昌坊中,顧家日子慘淡。玉真大長公主府中卻一片熱鬧。

宣陽元年正月長安日子晴好,玉真大長公主接聞了帝後的意思,年後風風火火的擇選了長安諸位名門淑女,操持起楚王姬洛的婚事起來。長安勛臣對於楚王和衛國公主之間的秘事並無知曉,楚王乃是皇帝幼弟,青春韶年,風華煥然,乃是不少春閨少女理想中的擇婿人選。一時間竟是響應雲集。姬洛本人卻興趣缺缺。他知曉皇姑和兄長都是好意,只是他如今一顆心依舊系在姬紅萼身上,著實不願意娶親。面對玉真公主的問詢不過敷衍塞責而已。

這一日,楚王姬洛前往光宅坊,拜見從前的授業恩師大學士孟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