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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深吸了一口氣,嘗到滿嘴塵土味。上帝啊,她的頭疼得要命,膝蓋上的傷口也在折磨她,那裏仿佛被某些又硬又冷的東西給堵住了。

她睜開眼睛,入眼處只有漆黑幽暗,像成了盲人一樣。

她試著擡起一只手,手肘隨即撞上一堵崎嶇的墻壁,她的背後抵著另一堵墻,面前和側面也是。她敲打起這塊狹小的空間,心中驚魂不定。張開嘴巴大聲喘息,卻發現因為缺少空氣,幾乎難以呼吸,只有潮濕的泥土味塞滿了她的鼻子。於是她發出了尖叫。

頭頂上的東西在移動,她急忙擡頭,一道光束照了下來,晃得她看不清。

“準備好出來了嗎?”一個男人溫柔的聲音傳來。

瞬間,失去的回憶都回到腦中:從草場到她家的追趕,和那個次生人的搏鬥,然後便是昏迷不醒。

她只覺得胸口一緊,然後被飛快地提了起來。她意識到自己被關在地面以下的一根管道裏。她驚恐地看著周圍,完全不清楚自己所處的方位。這裏的房間不大,墻壁沒有粉刷過,也沒有窗戶,只有兩道破碎的月光從低矮的天花板上灑下,其余都被黑色的布條牢牢覆蓋著。三只燈泡直接連上電線,從頂上懸掛下來。整個房間裏泛著一股甜味,那是松木地板和次生人身上的嬰兒粉氣味的混合。

當她看到那張不銹鋼制的桌子和一大堆刀具和錘子後,身子抖得很厲害,接著開始大聲咳嗽。

“你不用擔心那些,”次生人說道,“只要你表現得好,這些東西就用不到你身上。”

他攏起她的頭發,一股腦兒撥到肩後:“你現在先去洗個澡,你要把頭發洗幹凈。為了我,你要洗幹凈頭發。”

他又回身拿來一堆衣服。當他把衣服塞進貝拉手裏時,貝拉發現這些衣服全是她自己的。

“你如果乖乖的,就能穿上這些衣服。不過得等你把自己弄幹凈才行。”他推著她走進一扇打開的門,手機鈴聲在這時響了,“現在去洗澡吧。”

疑惑和害怕讓貝拉失去了爭辯的勇氣,她顫巍巍地走進半成品般的浴室,這裏連個廁所都沒有。她的手顫抖得就像不停扇動翅膀的雄蜂,艱難地鎖上門,扭動水龍頭。可當她轉過身時,卻發現那個次生人把門又打開了,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蓋住手機的話筒,低聲命令:“現在,脫衣服吧。”

她瞥了一眼桌邊的那些刀具,心中的怒意上湧,卻被迫脫掉衣服。她用手捂住要害,身體害怕地打著顫。

次生人掛掉電話,將手機放到一邊:“不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把手放下。”

貝拉只是不停後退,機械地搖頭。

“放下。”

“求求你,不要……”

他兩步沖上前,狠狠抽了她一個耳光,貝拉被打到了墻上。他抓住她的頭發,大聲呵斥:“看著我,你看著我。”她望著次生人的眼睛,裏面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上帝啊,能讓你回來真好。”

說完,他緊緊將她抱進懷裏,身上的甜膩氣味將她淹沒。

布奇的確是個非常不錯的護送人。兩人從聖弗朗西斯醫院的腫瘤部出來的時候,瑪麗這樣想道。他穿著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戴著一頂帽子,還有一副碩大的飛行員墨鏡,看上去就像個時髦的殺手。

不過這副裝扮並非徒有其表,她知道布奇一定武裝到了牙齒。因為在此之前,瑞基非要檢查完他的所有裝備,才放心讓兩人走出大門。

“回去之前,你還有什麽要做的嗎?”兩人走出醫院,布奇問道。

“不用了,謝謝。我們直接回家吧。”

一整個下午的會診讓人疲憊不堪,卻一無所得。德麗亞?科洛切醫生和她的同僚還需要繼續商討治療方案。他們只是要求瑪麗做了一次腦電波測試和另一類身體功能檢查,此外還抽了許多血,因為醫療小組需要重新檢查她的部分肝功能。

上帝啊,明天還要回來復診,也就意味著又是一個晚上不知結果的緊張等待,這讓瑪麗異常難受。她和布奇走進露天停車場,朝奔馳車走去。身心上的緊張及疲憊使她需要上床真正睡上一覺,但這份不安又讓她難以入眠。

“布奇,其實,你能不能順路送我去趟我家。我想去拿點留在家裏的藥。”小劑量的安眠藥能幫上不少忙。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盡可能避開那裏。你要拿的藥能不能在藥房或是別的地方買到?”

“是處方藥。”

布奇皺緊眉頭:“好吧,不過你得快點。要麽我和你一起進去吧。”

十五分鐘之後,他們的車停進了瑪麗家門前的車道。落日的金色余暉鋪灑下來,讓她的房子看上去像座半廢棄的空房。前門的走道上滿是被風吹落的樹葉,幾盆半死不活的菊花和一根長枯枝橫在後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