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三】(第2/2頁)
一旁傳來咳嗽,我再擡頭時,芳華已經一臉平靜的側身倚躺在床上,神情稍有些倦乏。
見了鬼了,莫非我怕剛才看到是幻影?
我晃了晃頭,掩飾臉上的尷尬,順勢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間房,簡樸,雅致。
除了一張床榻,唯一醒目的就是古樸的梳妝台,擱著面銅鏡和一把被摸得光溜潤澤的木梳。
月牙形,紅漆已經淡去了不少。
數點姻脂膏子濺在妝盒外,已經幹涸成為薄薄一片,仿佛經年落紅,已成半灰。
這間房子怎麽都是女人用的玩意兒
芳華在床上撇頭拿袖子掩面,又發出了極力抑制的咳嗽聲。
我收回了視線,忙到桌旁,給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他臉色蒼白卻有病態的紅暈,淺笑著,傾身雙手來接,冰涼的指握著我的手,沒來由的讓我一陣慌亂。
縮手,杯子卻濺出了不少水在他前襟上,他神色有些黯然。
“你身子怎麽這般冷?”
“我不礙事,只是天氣涼覺得有些冷。”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有些訕訕的,挑了話題,“這兒都是你一個人住麽?”
“曾經一個人在這兒陪我住了十多年。”他話裏淡淡的,嘴角溫柔的笑意,像是置身在回憶裏,昏黃的燈極柔和的籠罩在他身上,這麽淡定如水的人臉上竟會浮現柔情的神色。
我心裏一觸動,挨近他坐在了床沿處。
悄聲問:“那人是當今的皇上麽?”
他恍若在夢中被人一驚,神情復雜的看了我一眼,側頭咳嗽了幾下,深呼吸了幾口,緩了氣說:“他也在我這兒住過,少年時在這宅裏。”
“他以前是什麽樣子,也常板著臉麽?”
他笑了笑,擡起手輕輕在我袖子上拍了一拍,按住了。
“他從前可不是如今這個牲子,那時候比你……”他的話音葛然而止,轉了臉,攥著被褥,眼底滿是落寞,輕聲說,“比誰都乖巧。其實那會兒最鬧騰的是我義子,子川是極怕他的,說一不敢說二,端茶倒水侍奉老爺子一般伺候他。”
他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似乎沉靜在往日的回憶裏不可自拔,那是一段只屬於他和韓子川的故事。
而我,從頭到尾只是旁聽者。
“三個人住在這人想必很熱鬧。”我四處望了望,笑了,“皇上他小時候愛吃什麽,睡得是哪間房?”
握在我袖子上的手一緊,他指修長,瘦得有些骨骼分明,抓得我有些生疼。
咬牙,想縮卻動不得分毫,詫異的望向了他,他卻半躺在床上緩緩笑了,這笑容在我看來,卻格外淒楚,特別是在看我的眼神時。
他說:“我們不說他了,好麽……”
帶著點哀求的姿態。
那一刻,仿若心被什麽狠狠撞擊了。
“對……不……起。”我有些呐呐的。
你與他已分隔兩地,我不該總是提及你與他記憶的那段過往,那傷心事來說。
他卻很柔和的笑了,手輕拍了一下我,眉宇舒展,用種能化開一江春水般的眼神望著我。
這是個教養很好且溫柔的男子。
這麽完美的人為何卻守候不到自己愛情……
“對了……”我愣怔片刻後,忙替他掖了一下被褥,“你生病了,為何卻不見你的義子。”
“他不會來了。”
“為何?”
“早些年他去闖蕩江湖了,又有七個公子相伴,如何還會回這個老宅。”說完還深深地忘了我一眼。
“豈有此理,做人怎能這般,所謂一日為父終生為父。”
“他自有他的事情,我如何管得了他。”
“別便宜了那個小子,我要是你,一定把他綁了拎回來,跪祖宗牌位,餓他個十來八天不給飯吃。”
他笑出了聲,很溫柔的望著我,輕聲說:“以後就照你說的做。”
我還在徑自琢磨……
難怪,我來這兒已經有幾天了,整間宅子裏除了他卻再也沒了任何人,甚至一天裏只有那只鸚鵡在獨自叫喚。
原來,他還有這麽一個不孝子。
不過……為何他這一笑,讓我寒涔得慌。
一定是錯覺。
窗戶突然被風刮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