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番外(第3/5頁)

突然我卻看到門外的柳樹下,站了一個人,一襲勝雪般的華服穿得竟比主子還要脫俗,他正遙遙地望著我們這邊,似乎猶豫著要不要過來。

“陸兒,你這個饞家夥,聽說有吃的就比誰都跑得快。”一雙手直接往我臉上掐來,主子俯下身掀起面紗,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瞪大眼睛,張嘴卻發不出聲。我很想跟她說,柳樹下那個人可真是個美男呢,眼角下的淚痣比肆兒還有一番韻味。

“你這是在比畫什麽?”她撓頭,“要面紗?要隔壁王二麻子的燒餅?” 我更加盡力地亢奮地表達著,拉著她的袖子就要往柳樹那邊走。她懵懵懂懂的,我卻沒留神往前一栽,沒著地…… 幸好有主子抱著我,她摟著我一把揉亂我的發,笑呵呵的。

“你啊你…… 總那麽不小心。”她悶聲悶氣地笑著說。

我一個勁兒地扭頭朝那人看去。那人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襲白袍隱於柳林中消失不見。他的身影多少有些像老大。

“對了,等會兒給你買兩大包蜜餞壓驚。”她摸摸我。

我笑了。

“你剛才比畫著想說什麽?”

我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茫然地搖了搖頭。

等我重新再見到那個人時,已經是許多年後了……

原來他便是主子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而他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年歲了。那個人有個很好聽的名字,他叫芳華……

我叫麽兒,被主人救了之後,便改為了貳兒。

我是藥王的徒弟,世上人都傳我被藥王從小用各類藥材泡澡,身子早已是百毒不侵,血液金貴還能入藥。

其實,那都是屁話。

呸……

主子不讓我說臟話,我也就不說了。

藥王一共收養了多少徒弟,只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我是唯一存活下來的。聽說幾百年前我的祖輩有一代曾與芳華獸有過姻緣,但是到我爺爺這一輩已經沒能顯現出什麽特別的體質了,

反倒是我從小身體忒好,而且還被那藥王發現了我的血能醫洲人解毒,所以那老頭子隔三差五便把我扔入桶裏泡藥,然後取我的血喝。

藥王不是猝死,而是被我殺死的。

我想了想,被江湖人追殺總比被那老頭子關在屋裏沒日沒夜地虐待來得強。 遇見主子的那天,我正被人圍追堵截困在火海中,是她救了我……

她沒像其他人一樣要喝我的血,反倒是給了我新衣衫、新房間,還有新名字。她從不問我的過去,還手把手地教我配藥、煉丹…… 雖然藥王以前也教過我那些,但是我還是裝作不懂且很虛心地學著,因為我喜歡聽她說話。每當她湊近來低聲與我說著那些藥材的用途時,聲音是那麽柔軟,眼神也在笑,這讓我覺得很舒服,也很安心,主子說,我的神韻像極了某個人,她說這句話時很感慨,神色很寂寥。我想那個人應該對她很重要。

後來我見著主子念念不忘的人了,他是華公子,也是只真正的芳華獸。好日子沒過多久,主子便留下我照顧華公子,自己進宮為他找“負心人”去了。

一間屋子只剩下一個人,一只鳥,一只獸。

華公子病得很厲害,似乎熬不了多久。他的脾性很怪,主子對他噓寒問暖,他卻不怎麽答理,嘴裏總是念叨著韓子川。

主子一走,他便像變了個人似的,整日坐在榻上望著窗戶發呆。我原以為他是在等韓子川,結果…… 發覺似乎不是。

他會情不自禁摸著主子穿過的衣袍,一摸就是很久。

偶爾精神好的時候,他便會讓我說說主子的事,比如她平日裏幾時起床,愛做什麽等,他聽多少遍都不會厭倦,每回聽著聽著便睡著了,臉上就會蕩起疲憊卻很溫柔的笑意……

從那一刻,我才有所察覺,或許負心人不是當今聖上,而是我家主子。

芳華自浴火海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可他卻那樣笑著,一步一步踉蹌地走到了黃土坡上。他說看到勺兒回來了,他要去接她。

當我趕去的時候……

只有一截枯木沒入土裏,孤零零地立著,旁邊還有沒燃盡的衣衫。

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向主子隱瞞了一切,包括他的愛。

我或許是能說真話、也是唯一能告訴世人真相的人,可是我選擇沉默。我身上也流淌著少許芳華獸的血,所以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這只獸被情傷得很深,全身已成墨黑,別說續魂,就算重新幻化為人也會耗盡他所愛之人的精血。他不忍心傷了他的勺兒,我更不能害了我的主子。

走之前我去了趟黃土坡,在他墳前拜了幾拜。

守在這兒…… 我怕保不住秘密。

鸚鵡已經能把我教它說的話說得很利索了,它會告訴主子芳華在黃土坡。我想她該去見他最後一面的,這是他所希望的,也是我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