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親事

那是一個極其恐懼的夢境,似乎所有的掙紮都是無果的,明知道結局慘烈無比,卻無法去阻攔事情的發生,眼睜睜的看著一切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是殺人兇手。

“轟隆”的一聲悶雷,本是初冬天氣,竟也會有這樣的閃電,沈妙自夢中靜坐而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的手無意識的抓著什麽東西,感覺有人在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那手上的力道輕柔適中,含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她就倚在對方的懷中,抓著自己的脖頸,只覺得一頭一臉的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人倒也是好脾氣,任她整個人蜷縮著,頓了頓,又伸手放在沈妙的後腦勺後,將她按進懷裏。沈妙身子抖得厲害,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他的身子一顫,卻未動作,只是安撫的拍了拍沈妙的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聲漸漸地小了,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自窗外傳到屋中。沈妙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松開嘴,鼻尖碰到了某個冰涼的東西,卻是一枚金色的扣子。

倒和對方是極為親密的姿態。

她慢慢的從那人懷裏坐起身來。

後者起身,片刻後,屋中亮起了燈,有人持著油燈放至軟榻前的小幾上,自己走到榻邊坐下來。眉目深艷英俊,一如既往的優雅矜貴,不是謝景行又是誰?燈火之下,他的目光比起往日來少了幾分玩世不恭,多了幾分寬慰,隱隱透著關切。

沈妙心頭一縮。

沉迷於可怖的夢魘無法醒來,那個夢卻不單單像是個夢,仿佛是真的發生過似的。她驚疑於可怕的真相,一時失態,觸到溫暖的東西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味的抓住不肯放開。卻忘記了在這深夜之中,對方的到來本就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

她一直鎖住的秘密仿佛在這一刻有了裂縫,而她面對的是最精明的獵人,謝景行慧眼如炬,便是從只言片語中,只怕也會猜到什麽。

“你夢到什麽了?”謝景行將油燈裏多余的燈芯剪掉,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燈下也如最完美的剪影,令人賞心悅目。

“噩夢而已。”沈妙垂眸道。然而她的嗓音還是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謝景行頓了頓,轉頭看向她:“你也有怕的時候?”

沈妙的心中忽然就起了幾分怒氣,她道:“我不是睿王殿下,生存在世間本就辛苦,自然有怕的時候。”

謝景行看著他,他的眼睛很漂亮,形狀是最好看的桃花眼,平日裏幾分輕佻幾分認真,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心假意,卻也能讓女子溺死在這動人的眼神裏。可是如今他對著沈妙,一雙眼睛如同秋日的潭水,如墨玉深沉,讓人難以察覺到其中情緒。他道:“不用怕,只是個夢。”

沈妙鼻尖一酸,心中忽然冒出了無法比擬的難過。她自認重來一世,感情控制的極好,恨與愛有的時候無法掩飾,但在短暫的爆發之後,都會被她很好的收拾幹凈。然而今夜的這一場夢,讓她忽然有些無法面對,或許是今夜的雨聲太過淒冷,或許是謝景行的目光過於溫柔,讓她冷硬的心也變得脆弱,很想找個地方放聲大哭一場。

她覺得眼前一花,有什麽東西在臉上,擡眸看去,謝景行拿著一方帕子,正替她擦拭眼淚。

她終究是哭了出來。

那青年的手骨節修長,微微俯頭,手上的動作很是輕柔,眸光認真的很,仿佛在做著世間最精細的事。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本就英俊如畫,褪去了白日裏的漠然和頑劣,卻如同最溫和的眷侶。像是兄長,又像是朋友。

沈妙有些失神。直到謝景行擦拭完,瞧見她的目光,挑眉道:“不哭了?”

她移開目光:“多謝。”這一次的多謝,終於不再像是從前的幹巴巴的帶著嘲諷,這樣溫和的語氣,似乎還是第一次。

謝景行也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忽而勾唇笑了,摸了摸她的頭:“你夢見了什麽?口口聲聲都是沈夫人,哪裏做錯了?”

沈妙心中一驚,看向謝景行,問:“我說了什麽夢話?”

謝景行沉吟了一下,道:“說沈夫人你錯了,說對不起沈夫人。”他若有所思的問:“你夢裏犯了什麽錯?這樣嚴重。”

沈妙聞言,倒是松了口氣,敷衍道:“沒什麽,只是一個夢罷了。”卻不知她松氣的模樣被謝景行盡收眼底,謝景行手指微微屈了屈。

“不過,”沈妙忽而想起了什麽,瞧著他問:“這麽晚了,你過來做什麽?”連沈妙自己都沒發覺,如今她對謝景行夜半闖人閨房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此刻的問話裏竟然沒有怒意,仿佛是一件十分平淡的事情。

謝景行從袖中摸出一封信:“本來打算送你一件禮物。”

沈妙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接過那封信打開,一瞧卻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