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頁)

“可是我依然在調整著,努力的調整的,我總想,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一切也許都會好起來的,可是到現在,我真的調整不下去了。我做得再多,也永遠與那個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我還是提出了離婚,我不想我的一生都過在那樣的牢籠裏,也不想把一個心裏沒有我的人一直綁在身邊。”

“老師,您一定對我很失望,原來我可以做很多事,可是現在就單單一個好妻子好太太的角色我都做不好,原以為自己很堅強,可是連這些事情都承受不住……”

將事情原原本本講完,程季安低下了頭,她為自己的失敗無地自容。

馮老靜靜聽著,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嘆了口氣,“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那樣一個環境,你一個人撐到現在很是不容易。感情需要經營的,婚姻更需要經營,而且這不是一個人的事。”

一個平凡的女孩嫁入豪門,想要立足,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優秀與堅強就可以成功的,她需要有個人支撐著她,給予她信心,與她攜手共進。

而她,偏偏沒有。

她所需要的那個人,不曾站在他身邊,甚至都不曾給予她一次援手。

程季安聽著馮老言語裏的話,禁不住熱了眼眶。她可以足夠堅強,可是她也確實需要那麽一個人,能夠支撐著她,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對紀崇均,不是沒有期待的。

“好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還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你能離開那樣的生活又何嘗不是一件勇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馮老又關切的問道。

程季安抽了下鼻子,笑了笑,“其實離婚後紀家給了我很多東西,甚至原來住的地方也給了我,我之所以離開,就是不想背負著太多。我想重新開始,徹底擺脫紀太太這個身份,我想我是可以的。我打算在您這忙完後,等我徹底平靜了,呵,讓您見笑了,再去找份喜歡的工作……哦對了,其實這兩年我一直沒有疏於練筆,我常常一個人待在紀家,沒有事情做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就把時間都用在畫畫上了,這次離開紀家,我把它們都帶出來了。”

程季安說著,就走到墻角把一個行李箱拉出打開。

那是一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裏面卻毫無半件衣物,而是整整齊齊的放滿了一箱子的畫筒,長長短短,各不相同。

兩年的心血,盡在於此。

程季安從中抽出一卷,放在茶幾上,打開。

“老師,請您過目,我想我應該可以勝任您身邊的工作的。”程季安回頭笑著,眼中有著近兩年從未有過的神采。老師需要的是有繪畫和歷史基礎的人,她兩樣都沒有退步。

馮老側著頭看著,卻是怔住了。

他教課數十年,學生無數,可是真正有天分有才華有靈氣的屈指可數,她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畢業時他也一度關心過她的去向,並在畢業之後一度邀請過她跟他一起工作,可是最後只是得知她即將嫁入豪門。

他對她的選擇保持緘默,心中卻是無比惋惜,他預感著一顆新星就此隕落,她太年輕,而那個世界太精彩,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想錯了。

那是一幅大幅油彩畫,他是國畫油彩畫雙擔,在教了那麽多學生後,也終於教出了一個能夠國畫油彩畫雙擔的學生,只是現在她油彩畫的水平再不似從前。

背景暈染著濃烈的顏色,絢麗,張揚,一個少女站著,梳著辮子,手捧鮮花。所有的顏色層次分明過渡自然,所有的線條又流暢婉轉不露痕跡,如非紮實的基礎和洞察能力,根本做不到這種地步

只是,馮老卻無法評價。

少女的容顏是美的,飽滿,靜謐,可是她的一雙眼,卻讓人感到了無盡的悲傷。不是留於表面的悲傷,而是直擊心扉,讓人只要觸及,便無法閃避。悲傷到哪怕她的唇是淡笑的,也感覺不到半絲歡愉。

馮老作畫幾十年了,深知一幅畫的靈魂,一個作者可能在其中諸如的情感,雖然有些是自知的,有些是不自知的。

絢麗又悲傷,安靜又絕望。

一如她過去兩年的時光。

她不自知,便已流入筆中,落在紙上。

“小程,你這幅畫要留著嗎?”最終馮老依然沒有評價,而是如此平淡的問道。

程季安搖搖頭,“這些畫只是閑暇時所作,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所謂留著,就是要自己珍藏。

馮老點點頭,“前陣子我以前一個學生,找到我想要給我辦個畫展,我以前一直沒興趣,現在卻想通了。我想著到時候要是能賣出一張半張,多出的錢做點慈善的事也是好的,總比那些畫白白放在家裏要有意義的多,到時候就你這副畫也一起掛上吧。”這畫雖好,留在身邊也沒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