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3頁)

還有另外一些人,他們終身都是這麽想的。

江曉媛搖搖頭,沒有評價,因為她當年比祁連也沒有強到哪裏去,她用導航重新定位了祁連的家,準備開出去掉頭。

祁連亂七八糟地說著說著睡著了,江曉媛一路兜圈子繞彎地跟著坑爹碎嘴的導航走錯了無數的路,終於摸到了祁連自己住的那間單身公寓。

勉強把醉鬼叫醒,江曉媛扶著他一路上了樓。

江曉媛把他放在沙發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打招呼說:“那我走了啊。”

祁連可憐兮兮地窩在沙發上的一角,有氣無力地沖她揮揮手。

江曉媛走到了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他半睜半閉的眼睛裏那一點微光,於是又改變主意,轉了回來。

“怪可憐的。”她想著,先從冰箱裏翻出了一盒牛奶,看了看居然沒過期,於是找到微波爐熱了,端進去給了祁連。

祁連睡了一路,大概是清醒了一點,擡了擡沉重的眼皮:“沒走啊?”

江曉媛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照顧人,照顧得真心誠意、笨手笨腳。

“沒有,你喝吧,”江曉媛說,“喝完了吐一次,我幫你煮一碗掛面再走。”

祁連努力地想了想:“我這裏沒掛面。”

江曉媛看起來十分遊刃有余地擺擺手:“沒事,方便面不是一樣煮麽。”

等祁連吐完一場,用冷水洗了臉,就聽見廚房裏“呲啦”一聲,跟要炸了一樣,他一激靈,清醒過來,趕過去一看,只見鍋裏油水混合,在大火下吵了個天翻地覆,而“天才大廚”江曉媛正一手拿著鍋蓋,盾牌一樣地擋在身前,一手拿著一個雞蛋,躍躍欲試地在鍋邊上比劃來比劃去。

擡眼看見他過來,江曉媛在一片爆發的油煙裏喊:“雞蛋從哪頭磕不容易把蛋殼掉進鍋裏?”

祁連:“……”

他忙打開抽油煙機,又粗暴地往鍋裏澆了一瓢涼水,簡單地平息了鍋裏沸反盈天的雙邊爭端,然後奪過江曉媛手裏的雞蛋,奄奄一息地說:“行行好,出去吧——你吃飯了嗎?”

江曉媛十分不好意思:“嘿嘿、。”

祁連利索地在鍋裏的水沒開之前切好了一堆蔬菜,然後一磕一掰,往鍋裏打了兩個雞蛋,熟練地煮起面來,有種漫不經心的賢惠。

江曉媛站在旁邊,看著他的動作,忽然開口問:“後來呢?”

祁連:“什麽?”

江曉媛:“你翹著一條傷腿,要去殺人——後來呢?”

祁連沉默了一會,用筷子不慌不忙地在鍋裏攪了攪:“那天我因為路上出事,沒去成,結果別人去了,一個朋友,小男孩,娃娃臉,當年老跟前跟後地叫我哥,他捅了人,後來被判進去了,幸虧那人沒死,他這輩子還有出來的一天。另一個朋友聽說了這件事,出門喝了個酩酊大醉……他家庭環境不太好,他爸家庭暴力,喝多了打人,扇聾過他媽一只耳朵,說來諷刺,他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居然也開始喝酒,那天喝多了跟他爸嗆上了,拔出一把小刀抹了他爸的脖子,然後等酒醒了,他自己從樓頂跳下來摔死了——”

江曉媛睜大了眼睛。

祁連:“把鹽給我。”

廚房燈光不是特別亮,還沒回過神來的江曉媛匆匆摸到一盒白色晶體,也看不清是鹽是糖,她偷偷地倒出幾粒嘗了嘗,沒分辨出鹹甜,就被祁連從手裏抽走了。

“當年陪著我去撈老陳的三個朋友,上面兩個人,這輩子就這麽不了了之,還有一個全須全羽的,後來被家裏強行送出國了,前不久剛回來,”祁連挑出一根面條,嘗了嘗,感覺熟了,於是關了火,“拿碗,碗在你旁邊那櫃子裏——進去的那個也剛剛刑滿釋放,所以今天老陳請客,我們幾個吃頓飯,不小心多喝了幾杯。”

祁連的頭發方才洗臉的時候打濕了,垂在面前,他的眼神看起來顯得有一點濕潤:“出國的念了個不三不四的文憑,一直在沒什麽目標地瞎混,現在聽家裏的話應聘了一個小國企,可能打算就這樣了,方舟……方舟剛陪著老婆去產檢,準備當爹了。我麽?我這些年一直居無定所,給那位隱形的救世主打工。”

生活像一面隨時能裂縫的地,一個踩不穩就從一邊裂到了另一邊,多年以後回頭一看,裂縫越來越大,曾經在一起的人終於給分隔在了可望不可即的世界。

祁連再次不可避免地想起許靖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人是改變了他一生軌跡的人。

“你對這個世界的過激反應,並不說明你強、你烈性。”這是輪椅上的那個人在某個夏日午後對他說過的話,祁連至今都能一字一句地回憶起來——

“世界抽你一巴掌,你跳起來破口大罵,世界每天抽你一巴掌,你就被它塑造成了一個破口大罵的人。你記得你要幹什麽嗎?你記得你是誰嗎?你可真是個不知所謂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