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頁)

第五份方案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傍晚了,蔣博正要下班的時候江曉媛才趕完,她一路小跑地追到門口:“蔣老師……”

蔣博一只腳踏在門檻上,聞言漫不經心地回頭掃了一眼,這回連點評都省了,他簡略地評價:“什麽玩意!”

江曉媛受了他幾天的折磨,離瘋不遠了,當下賭氣回嘴:“這玩意交上去搞不好都沒人看的,是你自己說的!”

蔣博聽了原地站定,冷冷地看了看她:“沒人看你就能隨便做了嗎?”

江曉媛:“……”

她心裏其實不是那麽想的,連私活都做得嘔心瀝血,反復修改,怎麽會不把比賽當回事呢?她只是改得心浮氣躁,一時激憤的氣話。

江曉媛簡直恨不能這輩子再也不做新娘妝面,想一想都煩,再多的愛也被反復地磨磨沒了。

蔣博:“你做一件事,成與不成還能以觀後效,但是作品不行,一旦拿出來給人看,你的水平高低在別人眼裏就這麽定性了,你要是覺得個人形象無所謂,做成這幅樣子也隨你。我讓你三天之內拿出一個方案來,現在已經延期了,明天再不行,你也不用出去給我丟人了!”

說完,他連一聲提示也沒有,關上門轉身走了。

江曉媛:“……”

偌大的一個復式工作室,又剩下她一個人。

她工作在這裏,生活也在這裏,久而久之就有種錯覺,好像她的生命都被局限在這小小的空間裏。

江曉媛抱著她的方案往後挪動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審美這種事是很難說的,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你覺得美,別人不一定這麽認為,不像練體育的,有一套固定的成績測量方式,更高更快就是更好。

新娘妝面江曉媛做過了無數套,對著方案看得久了,她幾乎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新娘”倆字了,到底應該往哪個方向改,她完全沒有頭緒。

江曉媛伸出手指插/進頭發裏,狠狠地攥了一把發根。

突然之間,江曉媛想:“可能我就是沒什麽天賦呢?”

造型師和藝術是相通的,甚至造型本身也是一種藝術,而藝術與其他事不同,其他事或許靠能感動上蒼的努力也能感動上蒼,取得成就,但藝術不行,差那麽一點靈感,就是差了天與地那麽遠,用老話說“祖師爺不賞飯吃”,那麽將來就是“大師”和“匠人”之間的區別。

一個人一生嘔心瀝血,如果只能成為一個高明的匠人,那還有什麽意思?

蔣太後什麽都沒說,其實他說了也沒用,差那麽一點的東西,水平不到,沒那麽好領悟,江曉媛永遠也不知道通過蔣博的視線看見的那點差距到底是什麽,她和蔣博中間好像有條天塹一樣。

這讓她無比沮喪,大腦如同一輛怎麽也打不著火的車,幾乎沒辦法安靜下來思考什麽。

剛開始進入某個領域的時候,是沒法知道自己有沒有天賦的,只要努力就好。

可是水平達到了一定程度就到了瓶頸期,江曉媛隱約感覺到,拼天賦的那個殘酷的時刻到了。她終於完成了漫長的征程,打開了上天給她的禮盒,要是發現裏面什麽都沒有,該有多麽諷刺?

江曉媛煩躁地在屋裏轉了幾個圈,抓起外套跑出去了。

她沿街漫無目的地走,心裏沒著沒落地吊在半空,想:“不然我就專心做婚慶美妝算了,以後光明正大地做,不用偷時間接私活了,專門做的話,一個月平均收入六七千是有的,趕上每年五十月份的婚慶旺季,上萬也不是沒有可能,普通化妝師收入高的也就這樣了,還不知足嗎?”

反正她和奶奶在這個城市裏生活是綽綽有余的。

這麽一想,她面前陡然一馬平川起來,肉眼可見的坎坷與焦慮一瞬間全離她遠去了,她一眼能望到生命的底部。

江曉媛一擡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工作過的美發店。

此時晚間焦點訪談已經快播完了,美發店裏人依然不見少,江曉媛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門口前台順口招呼:“歡迎光臨……哎呀!是曉媛老師!”

還是當年美發店裏那種實習生也叫“老師”的特別恥的稱呼,江曉媛已經聽不習慣了,忍不住有點尷尬地幹咳了一聲:“呃……我來……”

一個人影躥了出來,一把抓住江曉媛的胳膊:“你怎麽回來了!”

江曉媛低頭看著莉莉那張又圓了一圈的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剪個頭發,好長時間沒打理了,想修個發梢。”

莉莉“哈哈”一笑:“修發梢你自己不會修啊,來都來了,要不幹脆做個頭皮護理吧?”

基礎的頭皮護理是六百四十九一位,江曉媛正在創業和攢錢階段,這種消費實在不符合她的自我定位,剛要推辭,莉莉說:“四十九……收你五十塊錢吧,連護理再修理都給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