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乞巧節

屋裏田老先生在施針,沒有她落腳的地方,宋瑜在一旁立了會兒,便準備到院子裏乘涼。

誰知看到一個丫鬟在喂糖雪球吃芙蓉糕,糖雪球平常吃一點還好,但吃得多了便不好消化。宋瑜連忙上前阻止,嗔怪了丫鬟兩句。那丫鬟不懂得照顧寵物,見糖雪球生得可愛,才忍不住喂食,未料想被宋瑜抓個正著。她忙低頭認錯,半晌不見宋瑜有任何反應,悄悄看向前方。便見少夫人怔怔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恢復往常:“你下回別這樣了,否則我便扣你月錢。”

說罷她往前走去,院子門口立著幾人,最前頭的是廬陽侯。旁邊兩位男子衣著華貴器宇軒昂,正是六王和七王。

宋瑜先朝廬陽侯一禮:“父親。”再轉向兩人,她斂眸行禮,不卑不亢極為平靜地道,“不知六王、七王來臨,臣妾有失遠迎。”

她雖偽裝得很淡定,身子卻不由得緊繃,捏在一起的雙手微微用力,手心裏冒出細密汗珠。他們突然到訪,宋瑜全無準備。她本以為只是七王來訪,未料想六王楊勤也跟著到來,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楊勤目光落在她緊握的雙手,旋即又收回視線:“我等聽聞成淮近來身體抱恙,每日艾灸治療,既然我同七弟來了,便順道來看看成淮情況。”

他叫霍川為成淮,其實兩人根本沒甚交集。霍川與他不是同道中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只不過為著禮數,不得不和他來往罷了。

七王一路上沒有看到霍菁菁,興致不大高,他含蓄一笑道:“王兄說得不錯,不知世子情況如何?”

宋瑜沒辦法,只好為兩人引路。到了內室她又想起田老先生叮囑,便駐足解釋:“此刻夫君正在艾灸,郎中叮囑不能半途而退,勞煩二位在此等候,稍後夫君便出來。”

內室寂靜無聲,隔著一道檀木牡丹折屏的距離,聽不到裏頭動靜。宋瑜命丫鬟進來備茶,六王和七王落座後,由廬陽侯陪著寒暄。索性兩個人的涵養還算不錯,他們顧念著裏頭情況,說話聲音不大。

其實,多半時候都是廬陽侯在同六王對談,七王楊廷心不在焉,時不時便將目光看往院外,好似在等人過來。此刻,他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宋瑜雖然不大清楚他跟霍菁菁的事,這時候也能猜到七八分,他多半是在等霍菁菁。

真是個癡心的人,宋瑜不無感慨,眸光一轉正巧對上楊勤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微微怔忡,旋即低頭佯裝喝茶,霎時變得忐忑不安。

自打上回七王府一事後,宋瑜便對他格外謹慎。他這人居心不良囂張跋扈,好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這種人最招惹不得。宋瑜想一想又覺得心安,反正她已經嫁為人婦,是霍家的兒媳,饒是他再有能耐,也不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思及此,她緊張的心情不由得平復了一些,她捧著茶杯默默地飲茶。殊不知這些小動作全然落入對面的人眼中,無論蹙眉或是輕松,她的一雙水眸總是飄忽不定地盯著鞋頭,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不多時田老先生從裏頭出來,後頭童子提著藥箱,道是可以進去探看了。

宋瑜同老先生見禮,這才引領眾人到內室去。從落地罩下走過,霍川正斜靠在梨木榻圍上,他垂著頭,睫毛倦怠地貼在光潔如玉的皮膚上。室內窗戶關得很嚴,透不進風來。條案上燃著兩只紅燭,照亮了他的側臉。側臉堅毅冷峻,昏暗光線卻給他鍍上一層暖橘色的光,添了幾分柔和。

宋瑜在他身後墊了張大迎枕,扶正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低聲:“六王和七王來了。”

霍川沒有睡著,不過有些疲倦罷了。聞言,他緩緩掀眸,漆黑如墨的眸子,有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蘊含著攝魂奪魄的力量。他偏頭朝內室門口,彎唇勾出一抹笑:“二位王爺好興致,一番心意,成淮在此謝過。只是我此刻不能下床,沒法見禮,還望二位見諒。”

廬陽侯怪他姿態端得太高,正欲上前斥責,然而見他模樣虛弱,六王七王臉上並無怒意,想了想又作罷,換了一副口氣委婉地道:“人家為你帶了補品,又特意前來看你,你坐在上頭一動不動,成何體統?”

他話音才落,便聽七王楊廷溫和地道:“不妨事,世子是病患,我等豈能計較。何況,我等前來必定打擾成淮休養,看一看也就該回去了。”

霍川斂眸若有所思,沒有將廬陽侯的話放在心上。

這個七王同其他幾位都不一樣,是個通情達理的,宋瑜對他投以一眼,刮目相看。

原本兩人就不是為了探看霍川而來,各懷心事,話沒說兩句便告辭離去。礙於禮數,宋瑜不得不送兩人離去,只是她從頭到尾都躲避著六王目光,她雖然面上看著不動聲色,其實頭皮發麻心裏不安得很,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