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張師長

張嘉田:“大帥,您真讓我接替洪霄九,當師長去?那我怎麽辦呢?”

雷督理:“愛怎辦就怎辦,你是師長,你說了算。”

張嘉田:“我、我肯定幹不好啊!”

雷督理:“幹不好,還幹不壞嗎?”

(一)

雷府後花園裏有個方方正正的花廳,這花廳被花木掩映著,四面透清風,大白天的也很涼快。花廳裏擺著一張長方桌子,雷督理就帶著部下軍官們圍著桌子坐了開會。張嘉田跟著白雪峰走到花廳門口時,那會議還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張嘉田伸著腦袋向內望了一眼,就見雷督理坐在首席的一把太師椅上,襯衫領口敞開著,兩只袖子也挽到了肘際,可見到了這個季節,他也知道熱了。

坐在他左右首的人,一個是林子楓,另一個蓄著一抹小胡子,略微面生一點,張嘉田只知道他是參謀長,但是沒和他搭過話。從左右往下排列,也都是身居重位的大軍官們。參謀長用手指摸著唇上胡須,正在沉吟著慢慢說話:“要我說呢,就是把那支隊伍原地打散,分成幾股,編到別的師裏去。”

參謀長說完這話,花廳裏一時寂靜。雷督理把兩只手放在桌上,將一枚戒指摘下來戴上,戴上又摘下來。林子楓端坐在一旁,臉上似笑非笑,旁人都是軍裝打扮,唯有他穿了一身淺色西裝,像個職業的小白臉或者浪漫文人。參謀長見無人應和,仿佛是有些心虛,用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還是雷督理忽然用戒指叩了叩桌面:“還有誰有主意?甭管對錯,都說一說。”

林子楓這時開了口:“我看——”他沉默太久,甫一開口,居然聲音嘶啞、走腔變調,於是連忙用力清了清喉嚨。與會眾人當即向他行了注目禮,唯有雷督理垂眼盯著手裏的戒指,目不斜視。

林子楓面不改色,繼續說話:“我看,雖然洪霄九離奇失蹤,外界都說他是死了,但他留下的那個師裏,凡是大一點的軍官,可以說都是他的余孽。把這樣的人分到其他隊伍裏去,很有可能成為隱患。況且,他這人是死不見屍,我們總還是要謹慎一點才好。”

參謀長答道:“我的意思是先把那個師分成小塊,然後再各個擊破。洪霄九的余孽,那當然是不能留的。”

林子楓不說話了,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不像是無言以對,更像是不屑一駁。參謀長看了他一眼,仿佛也要生氣了,把兩道眉毛擰了起來,轉向雷督理問道:“大帥以為呢?”

雷督理把戒指往中指上一套,隨即靠向後方,將兩只手放到了椅子扶手上:“我?我看那幾萬人放到哪裏,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幹脆不要動它,我另外派個新師長過去就是了。”

此言一出,端著茶杯的林子楓猛一扭頭,“噗”的一口將茶水噴到了旁邊的參謀身上。參謀長的臉上也有點陰晴不定:“這……怕是不行吧?那隊伍裏都是洪霄九的人,哪裏會聽新師長的話呢?萬一沒過幾天,新師長就灰溜溜地讓他們攆回來了,豈不是太不好看?”

“也未必就一定會被攆回來。”

參謀長略一猶豫,又試著問:“那麽,大帥打算派誰去做這個新師長呢?”

雷督理擡頭環視了廳內眾人,眾人沒有一個願意去接管洪氏余孽的,統一地全低了頭,於是雷督理放長目光,忽然擡手一指門口:“衛隊長去吧!”

此言一出,廳內立時嘩然,林子楓剛喝了第二口茶,吞咽之時氣息一岔,嗆得他咳嗽不止,茶葉梗都從鼻孔中噴了出來。張嘉田本是扒在門口看熱鬧的,冷不防被雷督理點了名,也嚇了一大跳:“啊?我?”

他一出聲,廳內的嘩然立刻降了下去,唯有林子楓依然咳得天翻地覆。雷督理一手拍了拍林子楓的後背,一手對著張嘉田招了招:“對,就是你。我封你個師長,你敢不敢幹?”

張嘉田向內走了幾步,張了張嘴,沒說出話——這回他可真是徹底蒙了。

他蒙了,旁人見雷督理說得認認真真,也蒙了。姑且不提那幫洪氏余孽有多麽地危險,就算那是一個師的童子軍,也沒有讓個毛頭小子當師長的道理。

毛頭小子人模人樣,合了長官的眼緣,一步登天當了衛隊長,已經算是雷督理很胡鬧了。衛隊長無能便無能,權當是使喚了個笨蛋保鏢,礙不著軍務大事,可讓毛頭小子去當師長管隊伍,那就不是胡鬧的問題,而是有發瘋的嫌疑了。

雷督理這時又問:“張嘉田,你幹不幹?”

張嘉田糊裏糊塗地擡手摘下了軍帽,摘下之後又戴了上:“我……我聽大帥的,大帥讓我幹,我就幹。”

雷督理一點頭:“好,明天給你下委任狀。”說完這話,他一拍桌子,“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