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卻晴還雨(第2/2頁)

為什麽是雁血而不是鳳血,因為公主的鳳是半吊子鳳,離開了紫禁城,就什麽都不是了。

轉眼五月將至,端午前夕是一個季節的轉折,宮裏籌備入夏,尚衣局送來了新做的袍子和迎夏的首飾,說是太後發話讓多添置些,長公主長個頭,才半年光景,裙子都吊在小腿肚上了。正巧今年請了外頭的好裁縫來,內家樣穿膩味了,換時新款兒試試。至於首飾,冬戴赤金夏戴玉,有蟲草簪子,也有雕成亭台樓閣的步搖和耳墜子。

婉婉進慈寧宮謝恩,恰好邵貴妃也在,見了她唇角浮起寡淡的笑意,大概還在為先前的那件事不痛快。

她不理她,對太後蹲身納福,太後問喜不喜歡那些東西,她甜甜道:“只要母後覺得好,婉婉都喜歡。過兩天是端午,我宮裏人正做紅豆粽子,回頭呈敬給母後嘗嘗。”

太後點頭,“你那兩個嬤嬤是南方來的,江浙的粽子包得巧,我這裏的可差了一大截。皇帝腸胃不好,偏愛吃糯米做的東西,吃多了又泛酸水,少給他兩個,嘗嘗鮮就是了。”

婉婉道是,邵貴妃適時插了進來,“聽者可是有份的,回頭別落了我承乾宮。我也不白吃殿下的,自有回禮敬你。”

婉婉雖然不喜歡她們明爭暗鬥,更討厭她們較勁的時候捎帶上自己,但場面上的圓潤少不得,便含笑道:“這是自然,幾個粽子罷了,不值什麽,可不敢要貴妃娘娘的回禮。”

邵貴妃一陣感概:“殿下如今人越大,越是懂事討喜了。瞧瞧個頭,眼見著拔高,這會子已經是個大姑娘模樣了。我聽說端午的君臣宴,皇上特準了殿下出席,怕是有讓殿下選駙馬的意思吧?依我說,外埠也忒遠了些兒,真出了京,回來一趟不容易。太後跟前只有殿下一個閨女,遠嫁了哪兒還能見著呢!咱們萬歲爺也不知什麽想頭兒,連我都舍不得,他倒全沒往心裏去。”

太後剛盥了手,正戴米珠甲套,乍一聽邵貴妃的話,嘶地吸了口涼氣。摘下甲套一看,留了一寸來長的指甲齊根斷了個幹凈,當時臉色就不豫。調手把甲套扔進了盒子裏,那鏤空的鏨花迎頭撞上銀制的剪刀,發出一聲悶響。

婉婉惶惶站起來,邵貴妃也有些懼怕,兩個人立在一旁互看了眼,心裏咚咚跳個不停。

太後面沉似水,“嫁到外埠去?好好的公主,哪有離京的道理?雖不是我親生的,但自小看著長大,一氣兒送得那麽遠,豈不叫我愧對先帝?”

邵貴妃也後悔剛才說的話,支支吾吾道:“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做不得準的,太後千萬別動肝火。”

婉婉尷尬笑了笑:“母後,兒臣還小,說這個早了些。萬歲爺是偏疼我,讓我見見世面罷了,沒有旁的意思。”

太後嘆了口氣:“早前你爹爹帶你大宴群臣,那時候你不過四五歲,小孩兒家的,猶可恕。這會兒大了,拋頭露面不成體統。皇帝是好心,大約也有那個意思,只不過考慮不周,欠妥了。”轉頭吩咐身邊近侍,“知會皇帝一聲,就說我的原話,不叫長公主隨宴。有好的人選,我自然替她留意,讓皇帝別操那個心。”

婉婉有點失望,皇太後要抓她的婚事,不知道最後會把她指給哪一家。其實皇帝倒是真好心,只怪邵貴妃多嘴,攪了她的好事。

她回去之後鬧脾氣,兀自坐在窗下生氣。沒法跟著沾光湊熱鬧倒是其次,不能自己挑駙馬也不是頂要緊的,可惜了沒機會看一看那個南苑王。紅眉毛綠眼睛的祁人,大概像畫冊上那樣,渾身上下裹著狐裘,胸前掛一面大銅鑼,一張嘴,長四排牙齒……這樣的活物不能親見,實在太可惜了。

小酉卻覺得她的困擾完全不是困擾,“不叫去,咱們可以另想別的辦法。不就是看看南苑王長得什麽樣嘛,那還不簡單!讓五七先打聽好藩王們從哪個門入宮,左不過東華門和西華門。禁宮內院施展不開手腳,咱們就上那兒去,奴婢給您換上襆頭葵花袍子,您走道兒再低著點兒頭,誰知道您是長公主,全把您當太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