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生枝節(第4/37頁)

“難道送小女回曲靖都不行嗎?”

就算雲南府周圍遍布埋伏,也不代表雲南十三府的府、州、縣都是危險的。

沐晟深深看著她:“隨著傳信官一路從曲靖繞道來東川府,這段路的行程也跟著暴露了。而且你認為在雲南府到東川之間阻截傳信官的人,是那氏家族派出來的?元江府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將眼線拋得這麽遠,更多不可估計的力量已經逐漸加入了戰局。”

跟元江府交好的土司府不占少數,而那些土司府盤踞在官道、村鎮的周邊,根本無法做到一一防禦。

“可小女只是沈家流落在外又被尋回的女兒,什麽元江府,什麽黔寧王府,這一切原本就與小女無關。而小女已經離家太久,真的想回去了……”寥落的話音,從檀唇滑落。

她低下頭,眼底是心灰意冷的失望和哀傷。

其實沐晟和那個傳信來的校尉說得都沒錯,現在這個形勢誰擅自在雲南行走就是自找麻煩。待在東川府、待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就算她不怕死,正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沐晟,可能再派兵力分神護送她闖過重重包圍去沈家嗎?

可她想她的爹爹,在鐵馬金戈血雨腥風的戰爭之後,還要讓那麽耿直的人周旋在波詭雲譎的廟堂官場。她擔心他會不會被同僚擠對指摘,她擔心他會不會忙於公務就忘了用膳,會不會又徹夜飲酒傷了身體……而她的爹爹還一直心心念念盼著她回家。

這些,面前的人不會懂。

她也永遠都不能開口跟他講。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叩門聲。

沐晟想要撫摸她發顫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轉身去開門。門外是傳信官阿普居木,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地說道:“王爺,東川府衛所的幾位將軍到了,均在議事廳等候。”

“好,本王即刻就到。”

沐晟從梨木架上拿起大氅,在臨出門前看向她。

朱明月始終站在窗前,泛白的陽光斜斜地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弱不勝衣的落寞背影。

在議事廳等待召見的四個人,均是駐紮在東川府城外的衛所武官:衛指揮使廖商、指揮僉事傅東屏和衛鎮撫白珈,還有之前負責護送朱明月的百戶長孟廉生。他們一個是正三品武官,一個是正四品文官轉調武職,余下兩人中白珈是從五品,孟廉生是正六品,而前兩者的官階比孫兆康還高。

當一行四個人身著威武甲胄踏進府宅時,門口把守的侍衛驚得跟什麽似的。

“都說文人附庸風雅、最喜好奢華享受,眼見上一任知府在時,這處府宅還不是這樣,孫知府到任後一經修葺,卻是讓人認都認不出來了。”

傅東屏摸著下巴,從廳內望向外面的亭台樓閣、假山池塘、廊腰縵回,山山水水盡收眼底,顯得氣派雅致,美不勝收。

孟廉生驚訝道:“上一任?傅鎮撫十年前就是東川駐軍了!”

白珈道:“他這個衛鎮撫啊,以前是幹土匪的,在湖廣一帶打家劫舍,好勇鬥狠,無法無天。後來遇到廖頭領兵去圍剿,結果老傅遣散了那夥匪寇,自己投到了廖頭麾下。”

孟廉生對傅東屏不可思議的背景感到驚詫,那廂傅東屏咂著嘴道:“誰讓我一直仰慕廖頭的忠勇武略、剛正端直,打從遇見那天就一直死心塌地追隨他,從湖廣到滇黔,又到川蜀,後來就在東川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幾年……”

說到後來,傅東屏感到很郁悶。

“這麽說,你和廖頭也算是黔寧王府的老部下了。”孟廉生“嘿嘿”笑道。

傅東屏挑了挑眉毛:“從老西平侯到嗣位的黔寧王沐春,再到現在的小沐王爺,沐家在滇二十年,而咱們在滇蜀衛所也已經駐紮了十五年。你說是不是老交情?”

他說完,側面有一記眼神瞟過來。後者即刻改口道:“不不不,是以黔寧王府馬首是瞻,始終在王爺的帶領下恪盡職守、奮勇殺敵!”

傅東屏在說這話時,沐晟剛好前腳踏進門檻。

孟廉生心道,這就是所謂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傅僉事的臉皮可真厚。

一直沒再搭茬、似在觀賞墻壁上掛畫的白珈,在這時忽然大喝一聲:“說得好,算我一個!”

……

沐晟後腳踏進廳內,傅東屏等人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四個人一同肅然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

“幾位請坐。本王將幾位請到這兒來,是因為收到了來自雲南府的消息,有二十幾名商賈在楚雄府被那氏的武士劫走,至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