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吉兇由來自有兆

“萬歲您怎麽了?”

左相大驚之下,連忙伸手攙扶。

“朕無事。”

昭元帝擺了擺手,已然恢復了常態,他站直了身,以手背輕觸自己額頭,卻是略微一怔,“怎會突然頭暈?”

左相心頭一凜,隨即出手如電,扣住了他的腕脈,凝神細探。

昭元帝靜靜等候他診脈,待左相雙眉越皺越緊,終於放開自己手腕的當口,才開口問道:“朕的身體是怎樣了?”

“萬歲龍體康健,毫無任何異樣。”

左相搖了搖頭,神色之間卻更見凝重驚疑——自己於醫道之上也算頗有造詣,仔細探脈之後卻毫無發現,難道是……?

“也許是最近累著了,朕好好歇息一陣也就是了。”

昭元帝發覺左相神色不寧,好似在苦苦思索,於是以這般理由寬慰了他。

左相皺著眉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目光卻有些陰郁,他突兀的換了個話題,“前夜鬧得沸反盈天,倒是沒來得及與恒公子徹夜深談。”

“他如今還住在驛館之中,你若是要與他切磋辯才,大可前往拜訪。”

昭元帝想起那晚的唇槍舌劍,頓時大笑出聲。

左相翻了翻白眼,以很不恭敬的眼神斜睨了一眼,隨即恢復了他那萬年冰身的客套冷淡,“此人還要在京城逗留些許時日,他最想施展唇舌功夫的人,可還是萬歲您啊”

昭元帝失聲笑了起來,“笑話,他想跟朕舌戰一辯,朕就必須應戰嗎?他們晉國一向自恃血脈淵古,張口閉口是上古儀禮,朕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粗通文墨的武人——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朕說不過他,難道不會蠻幹?”

自他登基以來,已鮮少露出這等狠辣如匪的說笑,左相正在飲茶,頓時笑得岔了氣,嗆得連連咳嗽。

兩人對視一眼後,又大笑了幾聲,這才說回正事。

“恒公子此時出使,就是想逼朕從魏國收兵,不再計較魏王的無知無禮——真是笑話,魏國本就仗了他晉國的勢,這才敢公然忤逆我朝,朕只要‘寬宏大量’了半分,天下人便會以為,連朕也要忌憚晉國之勢”

昭元帝冷笑了一聲,“他愛逗留天都,那就多住個十天八天吧——這裏酒肆畫肪頗為不少,他那般俊俏的少年郎,只怕是‘滿樓紅袖招’,風流旖旎上好一陣了。”

他的話音譏誚冷寒,好似對這位恒公子頗有怨念,左相敏銳的聽了出來,卻是一頭霧水——這位氣度可親的恒公子,到底是怎麽得罪皇帝了?

昭元帝卻是皺緊了眉頭,想起夜宴之時,那位恒公子盯住丹離看個不停,那般閃亮含喜的目光,就讓他胸口一陣憋悶不爽。

小白臉登徒子

完全沒猜出自家主君正在吃起了飛醋,左相咳了一聲,又恢復了嚴肅冷然的神情,“眼下也正是多事之秋,各方勢力匯集京城,正是一觸即發的危局——不說別人,那一晚的刺客,身手就非同小可,若是不把他的行蹤搜出來,微臣簡直不能安寢”

“他那一劍,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多年來都未曾遭遇如此強敵,讓朕體驗到生死一瞬的感覺。”

話雖如此,昭元帝居然還是面帶笑容,他以指尖輕敲桌面,卻是絲毫沒有懼色。

“那人的來歷身份,查清楚了沒有?”

他這一句問話,頓時讓左相面色一變,惟一的一絲笑意也消失不見了。

“這個人,薛汶說他倒是有些印象……”

左相緩緩說道,語氣卻有些肅殺沉重,“天下間有此劍上造詣的,不過寥寥幾人,所以薛汶一聽我描述,便猜出了十之八九……”

“他到底是誰?”

昭元帝見他如此,顯然是怕自己急怒——自己一直耽於軍中,江湖上根本沒什麽仇人,看左相的神情,難道是……?

“那人名喚寧非,先前是意劍一門的大弟子,後來突然叛出師門,做了如今這位清韻齋主的隨侍護者。”

只聽砰的一聲,卻是昭元帝一掌拍在桌上,頓時金絲楠木書案被震塌了一角,碎屑殘木激飛而起,亂落了一地。

昭元帝秦聿面色似冰,雙瞳閃著憤怒的凜光,讓人不寒而栗,“又是清韻齋”

左相跟隨他很久,自然知道他與清韻齋新任聖女羽織的一段情愛糾葛,見他如此震怒,便只是默然無語,靜靜的喝著手中那盞熱茶。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撼動朕之江山,這次幹脆派絕世高手行刺,好一個清韻齋,好一個明瑤華”

他語氣狠厲陰沉,說到明瑤華之名時,幾乎是咬牙從齒縫裏吐出的。

“聽萬歲的語氣,似乎見過這位新任齋主?”

“哼……不僅見過,而且印象極為深刻,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忘記。”

昭元帝咬牙冷笑著,眼中閃過幽沉戾色,“十八年前,就是這位明瑤華,巧言蠱惑了羽織,讓她死心塌地的加入了清韻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