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東邊日出西邊雨

眾人見情況不妙,早就一溜煙跑得遠遠地避開——開玩笑,這兩人居然跟瘋子一樣,梗著脖子死磕上了。所謂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離得太近變成炮灰可怎麽辦?

只有一旁的左相,看著這兩人的對話朝著小孩子吵架的方向一路滑去,他忍無可忍,試圖打斷他們。

“你們……”

“你別吵!”這是異口同聲的兩人,心有靈犀的證明。

左相氣得臉色發青,險些昏死過去。他同樣惡狠狠地瞪著這兩個渾蛋,但,根本沒人感受到他那怨恨殘念的目光。

“你們到底在——”

他的話戛然而止,只因明滅不定的空中,有一道閃亮的彩光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

竟是出自明瑤華的五色光輪之中。

彩光直擊無翳公子,無翳公子伸手格擋,那光波卻瞬間擴散為圓罩,震蕩於他周身。

下一瞬,他一直戴在臉上、以蜃華為幻的面具,當啷一聲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化為了一縷青煙裊裊而起。

他身畔的蘇幕,一直保持著心如死灰的空寂模樣,卻在這一瞬突然一躍而起,以長袖替他遮住臉。

雪衣翩然,瞬間將她的臉密密遮住,但那驚鴻一瞥的瞬間,已經足夠昭元帝看清一切了。

那神秘的蜃華面具之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相貌眉目。

一切,在此時此刻,再清楚不過了。

昭元帝冷冷地看著他,或者說是她,此時此刻,這寬闊正殿中的所有人,在他眼裏都似乎不存在。他只是這般盯著她看,看她無所遁形地被那半幅雪袖遮擋著。

“夠了……小蘇,你把袖子放下吧。”至高處,那寶座上的人,輕嘆一聲說道。

蘇幕站在她身側,無比接近,那一聲嘆息仿佛是在他耳邊細語。

他的眉頭皺得死緊,瞳孔因激動而微縮,只是全心全意地凝視著她,咬牙不語。

我,我不會放開的!

自十三歲初識起,你的真面目,就只有我一個人見過。

只有我一個人……

只有……

這般的執念,讓他渾身激動得微微發抖,死死咬著牙,就是不願放開。

好似只有他一人看見這真面目,便象征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旖旎和默契。

“放開吧!”

略微加重的語氣,在他耳邊響起,他擡眼,對上她的,那般淡淡無奈後的釋然,好似無力挽回,更像是懶得再去遮掩。

或者說,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屑再去掩蓋些什麽了。

相識多年,她就是這麽別扭的人,總是自欺欺人卻又心高氣傲,一旦越過底線,她便有捐棄一切的決絕。

月已過中天,從上次被寧非一劍刺破的屋頂窟窿照射下來,淡淡的霜華,在巨燭的光芒下顯得黯淡,難以被人覺察。

蘇幕看著自己的袖子被月華所染,透過這雪白綢料,丹離那精致皎潔的面容卻隱約透了出來——突然地,他心裏堵著的那口氣消散了。

他將袖子一甩,垂下頭,一語不發地轉身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丹離就這麽毫無遮掩地靜靜地出現在昭元帝面前。

“果然是你。”

他目光變得更加冰冷尖銳,擡起頭,直視她的面容。

那張面具之下,原本存在的,就是他平時看熟的、精致而明麗的面容,讓他感到陌生的,是那眉梢眼角的冷酷與威儀——很難想象,同樣的一張臉,因著表情風韻的不同,將是怎樣天差地遠的兩副模樣。

她眼角略微眯起——平素做出這個表情,她總是嬌憨的,笑得沒心沒肺,此時看來,卻是說不盡的冷然狠絕,“確實是我。”

“你,竟然沒什麽可說的嗎?”他咬牙怒喝道。

“確實沒什麽想說的。”

她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把玩著白石扶手上精美的雕紋,俯視著他,“無論你信或是不信,我只解釋一遍——我掩飾身份在你身邊,只是機緣巧合,並無任何不軌的企圖。”

“就這麽一句解釋?”她擡起頭,唇角的笑意是高傲而不馴的,“我從不對人做任何解釋,對你已算是破例。”

“所以朕該感謝你這份特別的寬待嗎?!”

他低吼出聲,目光犀利得幾乎可以把她的本體射個對穿。

“這話說得重了,但我對你始終保持善意,所以你不該對我動刀動槍……難道這麽久以來,你還不了解我是怎樣的人嗎?”

最後一句,居然隱約帶著些抱怨和祈求。

無奈昭元帝已經氣昏了頭,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份親昵的抱怨,他冷笑道:“你是怎樣的人,我原先以為自己知道,但現在,我卻發覺這是笑話一場!”

“對你來說……這只是一場笑話?!”

她的嗓音也變得尖銳,甚至能聽出咬牙切齒的意思來。

“欺騙人心的女人,你的一切都不過是裝模作樣,枉費我還替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