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鷸蚌爭(第2/2頁)

乘黃沉默了半晌。“迎客盛典當夜潛進來的人也是你的安排?”

“那與我無關,要不是當時見你防衛太嚴,反應異常,我還未必會尋思那麽多。”滅蒙的蒼眉蹙起,又笑又諷,唾了一口黑血,“原來你的傀儡之術已近完成,難怪百般避人,再給些時日,只怕能將赤魃和阿蘭朵都給殺了,可惜命運偏讓你我鬥在一起,便宜了那兩個蠢貨。”

乘黃沒有理會對方的諷刺,沉沉道:“如今還有什麽必要隱藏,不是你的人,豈會冒險救你?”

滅蒙盯著他,突然沙笑起來,赤裸裸地嘲弄:“不錯,這人是救了我,你猜是為何?”

乘黃黑袍一顫,長吸了一口氣,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滅蒙一只腳已入了黃泉,哪還有半點害怕,他甚至更加興奮,死色的臉泛起了紅彤,雙瞳血紅灼亮。“他要我和你死鬥。真是有趣之極,教中竟伏了這樣厲害的人物,到如今半點形跡不露,看來赤魃和阿蘭朵也得不了好……”

乘黃倏地撲向被吊在半空的少年,袖中飛出暗器割斷長索,接住朱厭向外掠去。

“我等著看你和那賤種先死,下一個就是赤魃……我會用這雙眼睛在地獄裏看,等著你們一個個來……”滅蒙兀自癲狂地喋喋不休,話語突然中止,石殿迸出一聲奇異的輕爆,腐爛的身體化為漫天血雨,追著乘黃激射而來,乘黃反手解下純黑的寬袍一擋一覆,細碎的血霧迸在衣上,瞬時蝕了無數細痕。

神魔裂解之術最可怕的就是這血雨,只要沾上一星,毒血入體,七日內必會肌肉片片蝕脫而死。乘黃雖然躲過去,心神不見半分輕松,滅蒙必有後手,果然乘黃才掠出棄殿就撞上了兩個人。

準確地說,是赤魃和阿蘭朵,帶著數十名奴衛堵在殿口。

十丈外,還有余下的十余名長老和數千名刀出鞘、箭上弦的奴衛。

赤魃從頭到腳的打量乘黃,宛如見了一個陌生人。

長久以來,乘黃的形象固定為黑袍銀面,以致當他一身緊裝,顯出身形修長健拔,就讓人有些認不出的驚異,如果不是銀面具猶存,幾乎換了一個人。

寒光閃閃的矛箭凝固了氣氛,赤魃凝靜而嚴肅。“摘下你的面具。”

乘黃停了一刻,氣息冷定下來。“滅蒙已死,你想接著除去我?”

“他留了信,說真正的乘黃已死,被教主寵幸的男奴替了身份,是朱厭的親父。”赤魃一字字道,空氣繃得極緊,挾著雷霆將至的恐怖。

乘黃語氣陰森。“他是我所傷,恨我入骨,自會百般設計挑動教中內鬥,這般荒誕的理由你居然也信,未免太過可笑。”

赤魃疑心既起,怎可能憑言語消退。“男奴的相貌教中有老人記得,你將面具揭下來,驗過不是,我立刻擺酒行大禮賠罪。”

乘黃冷冷地笑。“我早年重傷致使容貌全毀,教中盡知,不想卻成了被汙的借口。我雖不如你,也是教中祭司,你要我當眾自露殘顏?”

“你對朱厭確實護得緊,由不得人不生疑。”阿蘭朵在赤魃身畔,俏顏帶煞,“只要證明了身份,再殺了這小賤種,我們就相信滅蒙說的盡是謊話。”

滅蒙信中道出的太過離奇,阿蘭朵初見難以置信,再一想不寒而栗,她本就厭憎血脈低賤的弟弟,而今發覺他與乘黃關聯極大,甚至意圖染指教主之位,更是生了殺心,哪還容朱厭再活下去?

赤魃已經失去了耐心。“阿蘭朵說得不錯,你若再推諉,便是自知心虛,休怪我們無情。”

乘黃默了一刻,緩緩道:“沒想到區區一封信,輕易煽動至此,罷了。”

眼看他擡起左手去揭銀面具,所有人屏息凝神。

冷銀的面具略略擡起一線,露出一抹下頜,異變遽然而生。

密密層層圍困的奴衛群中突然傳出了慘叫,近百人瘋一般抽刀亂砍,其他人猝不及防,立刻見了血。慘號頻頻響起,人群騷動起來,驚惶而潰亂。

赤魃眼尖,見乘黃隱在背後的右手半露,指尖在極快地撥弄銅鈴,頓時勃然大怒,也不去理會混亂的場面,正待撲過去,阿蘭朵驀然驚叫起來。

緊隨在赤魃身邊的奴衛也有十余人發了瘋。這些人無一例外的神智迷失,胡亂攻向赤魃與阿蘭朵,赤魃輕易踢爆了幾個人的腦袋,但也被滯了一滯,乘黃趁著混戰穿入奴衛群中,幾下起落已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