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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都用床單蓋著。透和詩史把床單一張張掀起,塵埃和古老家具的味道四處飄溢,有股沉郁的氣息。一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房間內一片陰暗。

“幾年前買的?”透問。

詩史歪歪頭,環顧房間,一副不明就裏的表情,卻好像要說什麽。

“這些東西原先都是我婆婆的。”

“哦。”

“用吸塵器吸一吸吧。”

詩史幹脆地說。

房子很大。二樓有三間臥室和兩個小浴室,而且到處是可以收納東西的櫥櫃。

“這棟別墅裏,我最喜歡的是浴室。”

詩史說的浴室的確十分雅致。

“很復古,對吧?”

乳白色瓷磚透出復古的韻味,繪滿了小雞的圖案。浴缸也是乳白色的,形狀細長,就像小貓的腿。

“好亮啊。”透望著窗外說。

這裏有三間臥室,用一間就夠了,所以只打掃了那一間。房間小巧可愛。裏面僅有一張床、一把椅子,還有一個矮櫃。

“收音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詩史說。透打開矮櫃上老掉牙的收音機,裏面傳出過時的低俗相聲。

感覺詩史走到近旁,接下來觸到了他的唇。透保持著直立的姿勢,享受著那柔軟的唇。一個輕柔安靜、充滿感情的吻。相聲演員還在輕薄地喋喋不休。

來的路上,詩史在出租車裏介紹了周圍的景致。“這一帶很熱鬧,四處都在賣蜂蜜或薰衣草口味的點心”,“前面有家美術館,再往裏走還有一處釀造紅酒的地方”,“這一帶到了冬天很冷清,草叢都枯萎了” ……別墅在離車站還有段距離的地方。

整理完房間,已經過了正午。

“真安靜啊。”

透從臥室窗口向外望去,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說:

“除了遠處的蟬鳴,聽不到其他聲音。”

明天晚上,詩史要在這裏和淺野見面。透回頭望著詩史。也就是說,還有整整一天可以在一起。

“太僻靜了。”詩史說,“晚上靜得都有點可怕。”

正午的陽光下,詩史看起來比平日顯得年齡大一些。

“一會兒去林間散散步吧。”

小巧的面龐、白皙的肌膚、細軟的頭發。

“帶書來了嗎?”

詩史問道,透搖了搖頭。書?為什麽要帶那種東西。詩史不就在身邊嘛。

詩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用非常正經的口吻說:

“那我借給你吧。在這兒一起看書感覺非常棒。月亮能出來就更好了。”

透想,應該會出來吧。詩史如此盼望,就算出來兩個月亮也不足為奇。

“那就試一試床,然後我們出門吧。”

詩史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好像在說“我們打掃一下吧”。

所謂甜美的一天,就是像現在這樣吧。透像個身心都得到了滿足的孩子,嘆了口氣。

這是一家狹小昏暗的店鋪。啤酒冰得很好,黃瓜和海蜇的甜味也剛剛好。風從敞開的大門吹進來,陰涼的店內即使沒有空調也很涼快。

“試過床”後,透和詩史就在那個乳白色的浴室一起沖了澡。透覺得詩史散發著一股梨子的味道。她站在浴缸裏,體態柔潤,在陽光下能看到皮膚上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透沐浴在溫熱的水簾下,沒有產生想抱她或者吻她的欲望,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在繪有小雞圖案的浴室裏,詩史的身材愈發顯得修長。她就那樣微笑著,從頭發上滴下的水滴把透也打濕了。

“肚子好餓啊。”詩史用香皂的泡沫洗著雙腳,幸福地說,“也好渴啊。”

透點點頭。馬上就兩點半了。

這是一家中國來的大叔開的中國菜館,詩史說這兒會開到很晚,所以經常來。除了透和詩史,沒有別的客人。吧台裏面陳列著許多酒瓶,似乎到了夜晚會改成酒吧。

“雖然沒去過東南亞,不過這家店有東南亞的味道。”

咬了一口小春卷,聽到低沉的哢嚓聲。

“日本、中國和東南亞國家都在亞洲,料理的味道自然相近。”

詩史這樣說。透覺得似乎不太對,但想想也有道理,便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總之心情不錯。啤酒也開始上頭了。

“喂,你也說點什麽嘛。”

詩史一催促,透只好聊起自己很久沒到高中附近散步的話題,還說到由利和耕二的事情,也說了轉角處的面包店、斜坡上的公交車站。

詩史只是聽著,一句也沒有插嘴。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時間和地點似乎都分不清了。店裏空氣的密度似乎和外界全然不同,靜靜地流淌著。東京、高中、由利還有耕二,仿佛只在遙遠的故事裏存在。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和詩史兩個人。透這樣想著,感到一種眩暈般的幸福。

“下次我們去你讀過的高中看看吧。去你讀的大學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