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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又陪她去了唱片店。

在旁人看來,他們就像一對感情很好的戀人在約會,但由利情緒很糟。雖然沒有挑明,原因卻在吉田。不過,與其說由利是在生吉田的氣,不如說她惱火的是吉田那種挑釁的態度,還有耕二當時竟然束手無策。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啊。”

在灑滿陽光的西餐廳,由利吃著咖喱飯,說。

“就說在同學聚會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總纏著你讓你很煩。我在你打工的地方碰到她之前,你告訴我就好了。”

此前已經道過不下十次歉了,耕二又說了句“對不起”。可是道歉沒有任何用處。

兄嫂新婚不久就吵得天翻地覆,現在終於言歸於好,要舉行一次家庭聚會,耕二決定帶上由利一起去。由利很喜歡參加家庭聚會。今天早上一見面就邀請了她,但她沒有馬上答應。

“我去合適嗎?”

由利滿臉不高興地說。耕二想讓家人知道,自己最重要的女人是由利。他對由利是認真的,也希望由利能相信這一點。如果由利相信他,默默地跟著他一起去就好了。

咖喱飯有一股粗點心的味道。

“由利!”耕二和由利四目相對,說,“相信我。我和那個人什麽關系都沒有。”

由利一句話也不說,凝視著耕二。她雙頰鼓鼓的,眼睛裏透出堅定的神色,穿著白色圓領襯衣配牛仔褲,斜挎著一個小小的包,吃著東西。

吉田當時說,聽你的,我回去。耕二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他跟由利一直進展得很順利,無端地發生這種事——雖然有厚子這個舊傷疤存在——真是冤枉啊。

“我會處理好和那個人的關系。一定不再給你帶來煩惱。”

由利點了點頭,露出憐惜的笑容。耕二覺得自己有救了。

透的母親就像失去了救命稻草一般,誇張地長長嘆了口氣,說,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你只不過是被人玩弄罷了。

透本來沒想過要把自己和詩史的關系告訴母親,因為她不可能理解這件事。

“就這麽定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

透說想到詩史的店裏上班的時候,詩史露出驚異的表情,那張臉上寫滿了出乎意料。

“那樣的話,我們就能常常在一起了。兩個人還能一塊兒去國外進貨。”

透說得很慢,他希望詩史能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想象出來。

兩個人去了青山那家詩史喜歡的意大利餐廳。這時剛好用完餐。餐廳大大的窗子敞開著,窗外飄著夏末的雨,街道清冷而寂靜。

透說完之後,詩史沉默不語。店內十分嘈雜,服務員緊張地忙碌著。

“真的能做到嗎?”

詩史說,聽起來不像反問,更像在自言自語。她凝視著透,拿在手中的煙還沒有點燃。

“當然可以了!”

透微笑著回答。

“真的嗎?”

詩史又問了一句。透想讓她安心似的回答:“真的。”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迎來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幸福。他們計劃著要去所有能去的地方。

詩史的反應出乎透的預料。

“你想到了絕妙的辦法。”

詩史這樣說了好幾遍,但偶爾還是會問:

“可是,真的能做到嗎?”

每當這種時候,透就幹脆地說“當然了”,因為一定要讓她安心。

“是啊,一定能做到。”最後,詩史終於肯定地說,“不可能辦不到。”

說完,她臉上露出一副“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的表情,把已經涼掉的濃咖啡推到一邊,望著透。

“你想的辦法真不錯。”

詩史微微一笑,那微笑中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寂寞的陰霾,這沒有逃過透的眼睛。反正總要面對的。

“這樣至少在工作的時候,在以後的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我都能和你在一起。”

詩史說,至少在工作的時候,在以後的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

走出店外,雨依然在下。和往常一樣,透和一萬元鈔票一起被推進了出租車,但這一次他很滿足。自從開始和詩史交往以來,他似乎第一次看到了“未來”。

“可是陽子會怎麽說呢?”

臨別的時候,詩史忽然說了這麽一句。透多少有些驚恐。但一同度過沉浸在鋪天蓋地的幸福中的一小時,他已經不再恐懼。

“你會在意嗎?”

他從容地問道。詩史雙手扶在車上,看了看車內,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才回答說:

“不。我不會在意。”

那是個很特別的瞬間。兩人感受著共犯的快意,感受著對彼此的愛與信任,濃郁的甜蜜四處迸射。

車門關上,出租車開走了。透在後座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世界上不會有比這裏更美好的地方了。

“你多少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