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頁)

霍時英說完懶得再搭理他們自己往城裏走去,走出十幾步後面一陣滾雷一樣的鏗鏘之聲跟著就來了:“將軍還說了,此乃國難,盧龍寨一役至關生死,拜托都尉了!”

霍時英往前走不了了,一回身筆直射向那幾個人的目光鋒利如刀,可人家那幾位也沒搭理她牽著馬扭身走了,估計真是到軍營裏找個地方窩著去了。

霍時英知道她這個師傅腦子有點憨,可這憨蠢到這個地步也實在讓人生氣,這種事是能站在城門口吼的嗎?這亂了軍心是個多大的事。

霍時英氣的直哆嗦,看著邊上巡邏的兩隊兵走過來了,最後還是窩囊的甩甩袖子走了。

盧龍寨原來是個小邊城,位於鹿麂山脈西北面,夾在脊山和關雲山的中間,它的身後五十裏就是嘉定關,由此入關走一百裏沿山而行的官道就是一馬平川的甘寧道,甘寧道過去就是涼州府,自古就是軍事重地。

四五十年前的時候盧龍寨還是個半軍事管理的邊貿小城,隨著近二十多來年羌人逐漸強盛,邊關戰火不斷,邊貿全部斷掉,這裏的居民也全部被朝廷遷移到了關內。

霍時英在盧龍寨占了一個原來居民留下的小院做了她的都尉府,黃土泥巴壘成的院墻半人高,三間半的瓦房,院裏兩口大水缸,一棵大棗樹,據說這還是原來城裏最大的地主的房子,霍時英在這裏住了七年。

原來霍時英回來,離著院門還有兩丈遠月娘就能聽著她的腳步聲開門出來迎她,可今天她都走到院門口了,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家裏兩個小廝加上月娘三個大活人,按理說怎麽都該有點人聲,霍時英耳朵好,到了院門口就知道這屋裏沒人了。

等她推開院門進了屋,當時就給氣笑了,這屋裏跟遭賊了似地,這賊還太不厚道了,什麽都沒了,她幾個屋轉悠了一圈,發現凡是原來擺在外面的東西一件沒留,堂屋裏八仙桌上有套粗瓷茶具,原來她回來,什麽時候都有壺熱茶給她備著,現在,沒了,桌椅板凳還留著,估計這東西是大件搬起來費勁,那賊才沒動。她屋裏睡了三年的那套寢具,連被子帶枕頭,都沒了,給她留了一張空床板,衣櫃裏她幾件常服,不用看了,櫃門就那麽敞著,什麽也沒有了。

霍時英進了廚房,估摸著這賊連她那破衣服舊被子都不嫌棄,那家裏的廚房估計也得被掃蕩了,果然揭開米缸一看,除了缸底一點米灰啥也沒有,她抱著一線希望揭開灶上的鍋蓋,鍋冷灰滅,行,剩飯都沒給她留一口。這整個一個堅壁清野啊。

霍時英從廚房出來,在院子裏的水缸那舀了兩瓢冷水喝了,回了堂屋,攤在一張太師椅上,屋裏掃了一圈,發現原來堂屋供著一尊觀音的佛龕也沒了。

霍時英覺得月娘挺好笑,她不記得月娘是啥時候信的佛,這觀音像擺在這屋裏反正有年頭了,平時也沒看她吃齋念佛的,這好幾年了,那佛龕裏香爐的香灰都沒填滿過,這佛她信的三心二意的,可跑路的時候都還不忘把這帶上,真有意思。

外頭的日頭還是很烈,霍時英估摸著這個時候應該是未時了,她估算著她跟她爹在城門口遇著的時候應該是午時,她爹說盧龍寨要守三天,也就是盧龍寨的城樓上在大後天的午時以前都還必須插著大燕的戰旗。她在心裏估算著羌人的行軍速度,然後從盧龍寨的軍備,士兵,到脊山和關雲山山頭上的每顆樹都在心裏捋了一遍。

霍時英住的這個地方原來是這個盧龍寨的富人區,一家一家的都有個小院蓋著瓦房,這裏的居民遷走以後,便宜了盧龍寨的一幹邊軍小將領,什長都能在這占一間房。這會日頭還沒偏西,這些人都在軍營裏。外頭靜的只剩下偶爾一兩聲土狗打架的叫喚聲,霍時英想著,想著就有點要迷糊著了。

院子的大門有年頭了,每次一開門門軸就跟著“吱拗”著叫喚出老長一聲。進來的腳步聲,輕手輕腳的虛虛弱弱的透著膽怯。

半天門口猶猶豫豫的露出一個身子,青衣小帽的裝扮,生嫩的一張小白臉,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小孩正在變聲,粗啞的嗓音配著一張怯怯的小臉有點怪異:“都,都尉,您回來了。”

霍時英撐著下巴往小孩腳上看,小孩腳上一雙千層底布鞋嶄新嶄新的,連鞋幫都是雪白雪白的還沒來得及沾上灰,霍時英心裏很不舒服的問小孩:“月娘什麽時候走的?”

小孩禮不敢上跟前去,站在門口回道:“大將軍今天巳時來接走的。”

霍時英挺無奈的扭頭往窗戶外面看,月娘原來是他爹的通房丫頭,霍時英的祖上和燕朝開國的皇帝是親兄弟,她家是世襲的王親貴族,燕朝開國一百三十多年,霍家出過五個大將軍,歷代鎮守西北邊陲,一向以家風嚴謹,作風強悍而立足於大燕的朝堂,但霍家到了霍時英她爹霍真這一代出了一個另類,霍真在年輕的時候是個十足的紈絝,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娶了十一房姨太太,當年霍時英的爺爺霍老王爺回家省親,氣的大刑伺候了他一頓,說這都是養於婦人之手留下的禍害,然後用鞭子抽著霍真來了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