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霍時英和秦爺認識了有十年,是秦爺教會了她在軍隊裏怎麽立足,怎麽活下去的。

當年霍時英十二歲守城門,一個門洞裏兩隊兵,十二個人,沒人願意理她,因為誰都知道她是將軍的女兒,軍隊裏忌諱有女人,可她出身高貴又不能明著欺負她,所以所有人就都孤立她,當時只有秦爺敢欺負她,秦爺當年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老兵油子一個,偷懶耍滑, 喝酒打架,搶她的吃的騙她的軍餉,很壞很賤的一個人。

當年燕朝的軍隊積弱,各個關口全依靠著堅固的城池打防守戰,原來的時候羌人在嘉定關周邊的村落搶掠,燕朝巡邏的軍隊碰見了,望風十裏就開始逃。可就是這個很壞很賤的一個人,卻在幾次巡邏的遭遇戰中,拉著霍時英裝死,帶著她逃跑,幾度救她於生死之間,也是他帶著霍時英跟人打群架,偷喝酒,跟小兵耍錢賭博,讓軍隊裏的下層士兵都習慣了有這麽個女人的存在,也不當她是個女人,也是這個人告訴霍時英打仗的時候沖的狠的是死的快的,想博出功名先要知道怎麽活下來。

霍時英跟秦爺認識了十年,秦爺從當年的秦哥變成了秦爺,還是老兵油子一個霍時英和他的關系亦師亦友,每逢大戰霍時英都要跟他聊聊心才能定下來。

霍時英回營房,小睡了一覺,掌燈的時候小六把她叫了起來,洗漱完小六剛把晚飯擺上桌,秦爺踩著點跟著通報的小兵就進來了。

軍營裏沒什麽精致的吃食,一大盆油燜羊蠍子,一盤白饃,秦爺進屋就自己奔著飯桌去了,小六很知機的悄悄帶上門出去了。

霍時英洗幹凈手,收拾停當坐下來的時候,臉盆大的一盆羊蠍子已經下去了小半角,秦爺吃的滿嘴油,抽空擡頭看了一眼霍時英,又低下頭跟狗搶食一樣使勁往嘴裏扒拉。

當兵的吃飯都一個毛病,用最少的時間吃下最多的東西,咀嚼功能有時候對他們來說是多余的。霍時英做了多年的小兵,知道下層士兵的夥房裏是怎麽回事,她沒跟秦爺搶,自己幹啃著白饃,看著秦爺吃。

秦爺吃飽了,起身跑到霍時英的公案上到了一大杯茶水,一口灌下,站那撐著腰滿足的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然後端著杯茶水慢悠悠的走回來,往那一坐跟個大爺一樣。

霍時英就著盆底的一點肉湯沾著饅頭吃,擡頭瞥了他一眼問:“秦爺,想過以後要是不打仗了,有朝一日你解甲歸田了,幹什麽嗎?”

秦爺嘻嘻一笑:“那感情好,這要是不打仗了啊,朝廷有規定,服役二十年以上的老兵退伍以後有二十兩的撫恤銀,脫了軍籍回鄉還能分幾畝地,到時候我有錢有地蓋上兩間瓦房,娶上個媳婦,再給我生個兒子,這輩子我也就知足了。”

霍時英被他逗笑了,奚落他:“就你這樣的,有姑娘願意嫁給你嗎?”

秦爺臉皮厚的一點也不覺得丟人:“這你就不懂了吧,小姑娘娶不到,那寡婦我還娶不到一個嘛?”

霍時英被他的厚臉皮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是是是,你能娶個寡婦,寡婦。”

霍時英笑著笑著,臉上忽然就風雲忽轉,她定定的 看著秦爺道:“秦爺幫我去把凜河上的水壩挖了吧。”

秦爺愣了一下,然後從椅子上跳下來,緊了緊腰帶說:“行啊,什麽時候?”

霍時英吃完手的我饅頭,站起來悠閑的拍了拍手裏的饅頭渣說:“羌人的大批人馬正集結著往盧龍寨這邊過來,今夜子時之前,他們的前鋒會到達脊山和關雲山的關隘處,你要看準時機掘堤,傷他們的人不是最主要的,關鍵是要把路堵上。”

秦爺想了想很為難:“脊山和關雲山關隘寬有二十丈,入秋以來盧龍寨就沒有下過雨,山上的泥土幹,吸水,要引起山體塌方滑坡不好辦,把水壩挖了能沖掉他們一兩千人馬沒問題,但是要把路堵上,不好辦,估計水過了能留下些碎石,稀泥,馬不好走,但他們清理一下還是能過來的。”

霍時英點點頭:“我知道,堵路是堵不住他們的,就是關隘全部封死了他們翻山也一樣能過來,只要在關隘那裏留他們到明天的卯時就可以了。”

“那可以。”秦爺什麽也不問,向霍時英一攤手:“令牌拿來吧,我不能一個人去挖吧?”霍時英笑著把腰間的令牌摘下來,放到他手裏:“什麽也不問?”

秦爺直搖頭:“我知道,軍機,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有一點我倒是真想問問,你是不是三年前就知道有今天啊,凜河離著盧龍寨可是隔著一個山頭呐,三年前你說怕盧龍寨缺水,帶著人在上遊修了水壩,可盧龍寨可是不缺水的啊,城裏自己就有水井。”

霍時英長籲出一口氣,回身望著身後懸掛著的地圖說:“打仗哪裏有那麽多投機取巧的,很多的時候打仗就是看哪方準備的更充足,盧龍寨這個地勢,敵軍來犯沒有開闊的地勢迎擊,只能占城死守,能用的能想到的都要因地制宜的用上,修水壩我前面兩任邊軍都提出過,但那時候朝廷的注意力放在了西疆,這邊的邊軍軍餉都發不出來,哪來的錢修水壩。再說這種修了就是為了將來拆掉的工事,誰給你錢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