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4頁)

霍時英也是皺眉:“我沒想什麽,就是想著快點打完仗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我就這點願望,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才一天到晚跟自己過不去,至於我為什麽下跪,你要是實在想不通,就試著想想你要是冀州軍裏的人,如果你的妻兒父母被強人蹂躪,屠殺,你就想通了。”

馮崢低下了頭,片刻後他道:“我剛才沒跟他頂。”

霍時英點點頭道:“我知道,老人家火氣大了點,他那麽大歲數了,我給他磕個頭也是應該的。去清點戰場吧,死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一會就給我報上來,還有死了的就就地埋了,名字都要好好的登錄在冊,千萬不能有漏下的。就這樣吧。”

霍時英揮揮手,馮崢轉身去了,她才疲憊的在一堆篝火旁坐在,望著火堆累的再也不想開口了。

天色灰蒙的曠野裏,昨夜燃燒了一晚上的篝火剩下一地的灰燼,空氣中彌漫著蒙蒙的白煙,霍時英睜開眼的時候,留戀著羊皮氈子裏的那點溫暖,暫時躺著沒有動,四周都是橫七豎八躺著的人,遠處有戰馬悠閑踱步的馬蹄聲,近處的火堆裏偶爾爆出一兩聲“噼啪”的木材的爆裂聲響。

這難得的一點悠閑時間裏,霍時英翻了一個身,然後她就看見了一個人,被打掃幹凈了的戰場邊緣,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男人,霍時英這一生見過各色男人無數,她覺得她能被這個人留住目光,可能是因為這個時候太安靜了又或者是這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氣質和這裏的環境比起來顯得是那麽的突兀。

他是一個很健壯的男人,羌族人的皮革衛胸被他撐出一個很漂亮的輪廓,曠野裏刮起的微微晨風把火堆裏燃盡後的煙火吹的四處飄散,在這個帶著點煙氣蒙蒙的空間裏,他的胸前抱著一把帶血的長刀,散亂的頭發裏甚至還有凝固的血跡,但是他的手裏卻拿著一朵小花,一朵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的細嫩的小黃花,他把那朵嬌嫩的花朵舉到眼前細細的看著,一片花瓣一片葉子,細細的打量,然後他笑了,潔白的牙齒露出來,是那麽的純粹的笑容,那麽的突兀,霍時英的心在那一片刻忽悠的顫了一下,那人似乎朝她這裏看了一眼,然後一翻身跳下石頭,轉眼跑走了。

霍時英翻身坐起來,有點懷疑自己剛才在做夢,剛才那一刻別人看見那人可能會覺得他有點病,但她卻忽然感到一種蒼涼,就像你始終走在荒蕪幹澀的沙漠裏,經歷了無數的苦難和困苦,但是你可能始終不會覺得它的荒涼與殘酷,因為你身在其中,但是當有一天,某一個時刻,你忽然聽到一種音調,一種被表達的淒婉而悲壯的音調,你會在勃然間淚如泉湧,那些被埋藏在骨血裏的悲壯與蒼涼會被引發的噴薄而出,那個人給霍時英的就是這種感覺。她從他眼裏看見了一種渴望,通過對一朵嬌嫩的花兒對一種美好事物的渴望,她看懂了那種渴望才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是那麽的荒涼,心裏生出一種蒼涼的悲哀來。

有那麽多的事情需要做,但是這一刻霍時英卻不想動,哪怕只是片刻的,她不想那麽快醒過來,這是不是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是在這個時候她都還忍不住這樣想。

太陽升起來了,頭頂投下一片陰影,一個男人在她面前蹲跪下來。

他說:“有沒有人送過花給你?”他手裏拿著一小把野花,他把其中一朵插在了她的耳邊的鬢角處,霍時英想他真是大膽,但是她沒動也沒說話,然後他把一把野花輕輕的放在了她攤開的雙手裏。

霍時英盤腿坐在氈毯上,他雙膝跪地整個陰影籠罩著她,他說:“霍時英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元皓。”他一直在笑,皓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著亮眼的光芒,霍時英搖搖頭。元皓伸手撓撓頭:“是,那時候你還那麽小,才剛會走路,被你爺爺抱著到處走,你張牙舞爪的。”

“你是誰?”霍時英迎著陽光眯著眼睛問他。

元皓的笑容羞澀起來:“你不認得我了。”他又笑:“我有個弟弟,叫元奎,我如果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戰功記到他身上,幫他改籍?”

霍時英緩緩的點點頭,他再是一笑,一躍而起,幾步跑走了。

他消失的飛快,幾步就淹沒在了煙塵後面,霍時英擡手輕輕的摘掉耳邊的花朵,小小的黃花在她手裏被風吹得顫抖,她輕輕笑了一下。

“將軍!”馮崢遠遠的走來,霍時英迅速的把手裏的一把野花在氈毯裏卷起來,人從地上一躍而起,跳了兩下,幾把挽好散亂的頭發,清晨的那個場景就像是一個散亂的夢瞬間被沖散。

“昨日一戰,殲敵約四千人,我方戰亡八百六十四人,受傷的有六百七十多人,其中兩百人重傷,剩下的都是輕傷。”馮崢站在一邊匯報著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