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2/3頁)

今天是大朝會,霍時英午時去禦書房外換崗的時候皇帝已經回來了,上一班換下來的侍衛臉上不太輕松,看見來換崗的集體都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不用想也知道今個禦書房裏氣氛不大好。

霍時英筆直的站在門口,右手在袖子裏摳手指玩,眼睛看著自己胸前的第三個排扣,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或者期待的情緒。

終於裏面掐好時間一樣傳出一個很大的聲音:“霍時英來了沒有,來了就讓她滾進來。”

霍時英當然不能真的滾進去,福康出來領著她好好的走了進去,福康臉上平靜的沒有表情,但走動間身子離她遠遠的透著冷漠。

霍時英在禦案下跪下,行參拜之禮,上面半天沒有動靜,但她的耳朵太好聽出座上之人的呼吸比平時急促而且沉重。

“霍時英,你大膽!”很久以後上面終於傳來一個壓抑過後的聲音。

霍時英垂頭不語,忽然一堆東西從天而降,砸在她身邊一陣噼裏啪啦的響,她跪著撿起一本看了看,是禦史台參她的折子,她的嘴角扯了扯,心想這動作可夠快的。

皇帝走下來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只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他們正愁抓不到把柄,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怎麽就敢……”

霍時英直挺挺的跪著,忽然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眼裏平靜無波,一點應該難堪焦急的情緒都沒有,他忽然就說不下去了,直愣愣的看著她。

霍時英先把目光挪開,像剛才一樣把頭垂了下去,皇帝慢慢的收回眼神,他緩緩的走到矮榻上坐下,望著霍時英的眼神有些難以置信:“霍時英。”他含糊的喊出她的名字,竟然是失魂落魄的恍惚。

霍時英跪著不動,後來皇帝起身走了,背影有些踉蹌倉促的逃避之意。霍時英扭頭看了一眼,心裏有點難過,他們之間終於圖窮匕首見,他知道了她不是幼稚的正義感作祟,莽撞的闖進別人的圈套,她只是執意要逃!

霍時英一直在禦書房跪倒掌燈的時候,最後福康親自來傳話解了她的禁制,當晚一夜無事,第二天她進宮以後聖旨就來了,她被罰俸半年,被貶到禁衛軍的西山大營練新兵去了。

這種私德有虧的事情放在一個普通的官員身上,被參被貶他的政治前途也就完了,皇帝也並沒有袒護她。

霍時英在侍衛營接的旨,連去面聖謝恩的機會都沒有,福康帶著人宣完旨就走了,從頭到尾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她收拾東西走出侍衛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交泰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心裏有沒有解脫的輕松,反而點難受也有點惆悵,但不是很嚴重,至少不影響她的思考和行為,很冷靜的辦好了交接手續,換下侍衛服,往宮門走去。

通往大正殿要路過風雨橋,橋下水波蕩漾,橋上煙雨迷蒙,霍時英知道早晚有一天她要與皇後坦蕩的對面一回,卻沒想到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是這樣一番日薄西山的光景。

皇後半坐半躺的靠在一張巨大的擡椅裏,頭上支著華蓋,身上蓋著雪白的獸皮,橋面濕滑霍時英一步步的走過去。

“我就知道,你不會去找我告別的。”皇後的身後墊著很大的一塊棉墊子,支撐著她的半個身體和脖子,她氣虛的厲害,一句話說的氣喘籲籲,她虛虛的用盡了最後一點精力看著她。

霍時英站在她的儀仗跟前,望著這個虛弱到了極點的女人,她記得她從不讓她在她面前下跪,這個擁有天下最尊貴身份的女人,給過她最大的禮遇。

霍時英站在她面前身姿如松石般挺立,蒙蒙的細雨為她面孔籠上一層水霧,皇後向她伸出一只手:“你過來。”她艱難的說。

霍時英走過去握住她手,她們的手一樣的冰冷,皇後笑笑的說:“我是真羨慕你,如果有來生我也想像你一樣活一回。”

霍時英幹幹的說:“你都知道了?”

皇後莞爾一笑:“中秋那一回我聽過那武生唱戲,他配不上你,時英。”

霍時英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皇後側著頭看著她又道:“你怎麽那麽狠心?你我這一別,怕此生就再無相會之日了,我一直在雍和宮等你,卻等來你就要出宮的消息,只好親自來截你了。”

霍時英把她的手塞回獸皮下面:“我無以回報您的厚誼,心生愧意不敢去見您。”

皇後望著她淡淡的笑,口氣碼定:“你會回報我的。”

霍時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皇後扭頭看著煙氣彌漫的湖面平鏡的道:“承嗣性子暴虐,怕將來不是個好的儲君人選,我只望他能安穩的活一生,好好的做人,不要走了歪路就好。”

“既知他是如此性子又怎麽不從小好好拘束,反倒放縱成這般模樣。”霍時英從口裏說出這句話,帶著寒冷苛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