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2/2頁)

唐世章這時候才發現手裏攥著一本書,沒好氣的往桌子上一扔道:“嗨!我這是頭懸梁錐刺股去了,昨日三更才睡,還好睡呐?”

霍時英望著攤在桌上的論語笑道:“老師這是打算要幹什麽?”

唐世章捧起茶碗瞟了她一眼道:“你能不知道我要幹什麽?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王壽亭非要我搏個功名在身。”

霍時英借著茶碗擋住瞬間收起的笑容,王壽亭終於也要往朝中安插自己的勢力了,她看著唐世章頹廢又掩飾不住眼角眉梢的躍躍欲試之情,心裏一陣黯然。

唐世章放下茶碗也打趣她道:“王爺揍你沒有?”

霍時英笑著應道:“他懶得揍我,現在天天躲著我,也不給個好臉色。”

唐世章撥著茶葉末子,輕描淡寫的笑道:“他們一個兩個的都想拘著你,非要把你逼得跳墻跑了,他們就安生了。”

霍時英但笑不語,唐世章早年是個遊方居士,喜好自由這點兩人倒有些共通之處。

他們師生二人這些年越發處的像朋友一般隨意,霍時英在唐世章那裏叨擾了一頓晚飯,深夜才回到王府,轉天一大早就去二百裏外的西山大營報道去了。

霍時英這次被連降兩級發配到一個偏僻之極的山坳坳裏去帶新兵,她是年前趕去上任的新兵卻要開春以後才來,軍營裏只剩下二十幾個雜役冷清異常,本來她可以留在京城裏過了年再來卻被霍真早早的趕了過來,也是讓她避禍的意思。

霍時英只隨身來了一個懷安過來,住在三間潮的生蟲的房子裏過了一個年,到了初三王府裏才派人送來一車年貨和一應生活用具,霍真也順便帶了一句話來,告訴她官司已經了結了,讓她老老實實的在那待著。

霍時英把吃的都分給那些雜役,讓懷安把用的都收拾了,自己圍上鬥篷出去溜達去了,此處四面環山,五十裏外才有人家,清凈而避世,山上林木茂盛,有很多不過冬的活物,有時霍時英隨手打來拿回去給雜役們打牙祭。

在山裏轉悠了半天,再回去懷安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窗欞掛上了,床褥也都換上了新的,屋子四角生著炭火,把屋裏的潮氣都熏得差不多了,霍時英四處轉轉很是滿意,打算就長期居住在此了。

正月十五這天宮裏忽然來人,精雕細作的馬車停在破爛的軍營外面惹得一群雜役都跑出來看,霍時英親自出來把人迎進了她那間小屋,來的是皇後宮裏的人,一個幹幹凈凈的小太監給霍時英帶了個包裹。

小太監人長得白白凈凈的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說話細聲細氣的很有點知書達理的文秀氣質,進門就先給霍時英見禮,霍時英趕緊把人攙了起來連說:“使不得,使不得。”

小太監也沒推讓,起身拿出一個包裹解開來攤在桌子上道:“娘娘說山裏潮冷,讓小的給都虞候送件禦寒的衣物來。”

霍時英上前抖開衣料,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大麾,上面花紋繁復,裏面襯著雪白的貂毛,就這麽一件衣服仿佛讓這間灰暗的屋子明亮了起來。

“這是娘娘親手做的。”小太監站靜靜的站在後面看著霍時英道。

霍時英手上一頓問道:“娘娘可有讓你帶什麽話嗎?”

小太監沒吭聲,霍時英回過頭,他站在那裏大大的眼睛看著她沉默的搖搖頭,霍時英一下子就覺得這件大麾重達千斤,這哪裏是一件衣服,這分明就是一個孩子一輩子沉甸甸的一生啊,她走的時候皇後都已經是那副樣子,卻熬著命親手做出大麾,她得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小太監走後,霍時英難受了幾天,她不得不感嘆婦人的這種手段,既柔軟卻也猙獰,陰柔的讓你無處還手。

此後一段日子霍時英總覺得不安寧,皇後那件衣服被她藏在櫃子底下,眼不見卻也總覺得有把刀懸在她腦袋頂上,等哪天那刀掉下來了,她接住了也就安寧了。

那把刀果然如霍時英所料沒過多久就掉下來了,皇後挺過了一個年節但到底沒有熬到春天,那日夜裏下了一場大雨,第二日春寒乍露,山道上一片泥濘,一匹戰馬帶著雷霆之勢狂奔至這個山坳,穿著侍衛錦袍的漢子一身泥水連滾帶爬的摔下馬,朝著營房大門狂吼:“都虞候霍時英領皇後懿旨,速速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