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3頁)

霍時英放她躺好,久久的看著她安詳的面孔,然後她站起來背對著眾人低聲道:“娘娘薨了。”

驟然之間身後哭聲一片,霍時英慢慢的轉回身,屋子裏站滿了人,皇上,太後,長公主,連瑞王夫妻都到了。

嚎哭的是跪了一地的宮女和太監,心裏真正悲戚的人反倒不見哀嚎,太後一旁愣愣的望著床頭,忽然落下一行淚水。

一片嚎哭聲中夾雜著一個孩童尖利的大喊,皇帝站在人群當中懷裏的承嗣像瘋了的虎仔一樣撕扯著他,尖叫聲刺破耳膜,皇帝直挺挺的站在那裏,望著床榻的方向,有些出神,仿佛忘記了手裏還抱著個孩子,連承嗣把他的一縷頭發從束冠中扯落了出來都沒有反應。

霍時英走過去伸出手道:“皇上把大殿下給我吧。”

皇帝收回目光,把承嗣遞了過去,孩子發出一聲聲的尖叫,臉上卻不見淚痕,瘋了一般的撕扯霍時英的衣服頭發,霍時英用了一點力把孩子在她的懷裏收成一團,然後走回床前輕輕的把他放在他母親的身旁,承嗣爬到床裏趴在他母親胸口上,把拇指含在嘴裏,安靜了。

正月二十九,皇後薨了,舉國大喪。

霍時英清晨回到家,王府門前已經掛起了白皤,和霍真前廳猛一照面,霍真臉上的表情頗為復雜,欲言又止,霍時英卻毫無和他說話的興致,直接回了院子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夜深,醒來後仿佛還覺得袍袖潮濕,夢中那女子的淚水似乎猶未幹一般,她望袖長嘆出聲,起床推窗,只見當空一輪明月,院中鋪上一層銀霜,清寒而冷峭。

霍時英在家中住了三天,三天後啟程回了西山,一直在西山山坳裏又待了半個月新兵也來了,這下那寂靜了整個冬天的山坳子一下子就熱鬧了,二百多口子愣頭青聚集在裏面,打架滋事的,聚眾鬥毆的,不服管教的還有私逃的,霍時英忙的焦頭爛額,今天按下一樁,明天又冒出來一片,整整忙活了三個月,四周的山頭上開遍紅艷艷的的杜鵑花的時候這幫毛糙火躁小夥子們才終於被霍時英收拾順了毛,整個軍營在陽春三月裏軍旗飄蕩,營地整潔,操練聲震徹山谷,初初見到了正規軍營的模樣。

開春以後迎來一件舉國的一件大事,春闈開始了,這一年霍時英認識的兩個人都要參加春闈,她特意讓懷安回去打聽,四月十六懷安帶回消息,馮崢竟然考了頭名三甲,殿試後被皇帝欽點為狀元,而唐世章也中了二甲進士。

狀元遊街那天霍時英特意回了京城,她站在在人群中看見馮掙騎著高頭白馬,身穿紅袍,身披紅花,頭上戴冠,穿街而過少有顧盼,目光微擡望著天際的虛無處,置身繁華卻一身孤寂,轉角處與她在人群中目光相碰,他朝她微微一笑,說不盡的黯然,他們在人生得意時都不盡歡,她目視著他遠去,轉身離去。

霍時英再到唐世章的府上道賀,卻是高朋滿座,一個院子都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唐世章出來與她匆匆一見,雖極為熱情卻姿態沖忙,霍時英也沒久坐,恭賀兩句也就出門了,唐世章倒是一直把她送到門外,霍時英卻心下一片黯然,唐世章已經不是他原來的那個自在隨風的老師了,從他身上就可以看出不久的將來王壽亭將會是另外一個韓林軒,世事無常,一切悲喜原都不隨自己。

從唐世章那裏出來已快午時,霍時英繼續往巷子裏走敲響了周展的門,開門的是德生,霍時英已經來過這裏幾次這孩子已經不那麽怕她了,把她迎了進去,就跑到廚房給她燒水沏茶去了。

霍時英今天覺得格外的疲懶,從心裏帶出的勞累,她走到院角的葡萄架下一座就不想動了。

這天天氣格外的好,萬裏晴空,春日的日光溫暖而不刺眼,葡萄架上抽出嫩綠的枝芽,空氣中有股草木的清香,霍時英躺在躺椅裏閉上眼睛心裏一片清明。

周展從堂屋裏出來,看見她遠遠的說了一聲:“你來了。”這三個月霍時英每次沐休都來這裏一趟,來來回回到過這裏四五次,周展已經不再叫她大人了,但也不敢叫她別的,談話之間總是你啊你的稱呼她。

霍時英閉著眼睛從鼻子“嗯”了一聲,躺著沒動,周展再看了她一眼轉身鉆進了廚房。

周展在廚房裏殺魚,一條大青魚被他摔在地上平噼啪亂跳,霍時英看著他在窗口的身影,後背寬闊,袖子高高的挽到手肘處,手起刀落一刀砍在魚頭上,簡介而利索。

霍時英忽然出聲問他:“周展你家鄉在哪裏?”

霍時英的音調不高,兩人隔著一個院子,她以為他會沒有聽見,沒想到周展卻擡頭看了她一眼,不一會手裏端著一個盆走了出來,他從水缸裏舀出兩瓢水,蹲在地上開始收拾魚才低著頭回她的話:“在冀州榮成齊賢鎮三義和村,鄉下的地方,偏遠的很,你可能都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