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4頁)

周六說不出話來——他只聽說這夥人裏有個叫獨眼鷹的軍火販子,臭大姐的機甲就是從他那買的,至於是什麽樣的軍火販子、住在哪、為什麽會在星際漂泊……周六沒跟著臭大姐他們上天,也沒接觸過獨眼鷹,對這些都不大清楚。

他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陸必行他們也是居無定所的星際浪客,未曾在這個星系任何一處天然的土壤中紮過根,是被臭大姐“撿”回來的同類。

周六訥訥地張了張嘴:“我剛才跟你說……我剛才在、在那個工作間裏說……我……”

他剛才在工作間裏,輕描淡寫地對陸必行說過,當時地下航道的走私販們察覺了域外的風聲,集體決定三緘其口,不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陸必行偏頭看了他一眼:“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剛才還爬墻跳窗給我送早飯。”

周六說不出話來。

說來也奇怪,假如一個人活潑開朗又講義氣,那麽當他和另一個人成為朋友時,就很容易把朋友的仇恨當成自己的仇恨,朋友的痛苦當成自己的切膚之痛……好像一點也意識不到,就在不久以前,這個人對他來說,還是“非我族類,死了活該”。

“既然現在知道了,下次注意不要在我學生們面前說漏嘴。”陸必行嘗試了一下,方才歇菜的電力暫時無法恢復,基地那走音的音響設備熄了火,他只好清了清嗓子,走進人群裏。

“剛才我用個人終端調試多媒體,不小心點開了前一陣子北京β星被域外海盜轟炸的實景。”陸必行說,“嚇著大家了,不好意思。”

東倒西歪的自衛隊裏,除了瘋子的發泄聲,就是一片死寂,突然有個能正常說話的人,大家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走了。

一個差點被嚇瘋的自衛隊員正在經歷應激反應,用力捶著旁邊的墻,捶得拳頭一片血肉模糊。陸必行突然用快得看不清的動作,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物芯片加持過的力量遠超過正常人,自虐的人“嗷嗷”亂叫地猛烈掙動,被捏住的右手仍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聽我說,”陸必行彎腰看著他的眼睛,把語速放慢,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聽、我、說。”

自虐的人睜大了眼睛,片刻後,他的瞳孔好像也放大了一點,竟然真的在他穩如巨石的話音裏不動了。

“第一,機甲你們已經買了,”陸必行說,“一件事如果不能在發生之前阻止,事後說什麽也沒用,回頭看看你們的機甲庫和軍備庫,諸位已經是武裝分子了,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承認。”

“第二,不要想著去炸毀機甲庫,”陸必行從自虐的人那雙眼睛裏看到了微弱的神智,於是放開了對他的鉗制,緩緩直起腰,接著說,“機甲是為戰爭設計的,即使用激光槍打上一天,最多也只能刮花一層漆而已,機甲需要太空級的武器才能破壞,而銷毀的瞬間會產生劇烈的能量波動,殘骸永遠也無法憑人力處置幹凈。如果你在同一時間把整個基地的機甲都毀掉,爆發的能量等於向第八星系的星盜發出邀請,告訴他們晚餐在這。”

“第三,請諸位補一課近代史,”陸必行環視人群一周,那些面孔無論男女老少,統一的特點就是醜,涕淚齊下、愚昧無知,“凱萊親王衛隊當年被聯盟軍趕出第八星系,就是因為他們忽略了地下航道,阿瑞斯馮是個瘋子,不是傻子,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徹底占領八星系後,一定會對星系內外的地下航道來一次徹底清理,諸位‘武裝分子’,你們被發現的那天不遠了。”

陸必行腳下,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彪形大漢縮脖弓肩,一只手緊緊地攥著脖子上的吊墜,聽了這話,大漢哽咽出了海螺號似的“嗡嗡”聲,陸必行順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到時候你們會像剛才一樣,再死一次的。”

他這一番話說得四下一片悄無聲息,片刻,有些人狼狽地緩緩爬起來。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陸必行叫住他們,“不想就這麽死的,穿好你們的自衛隊服,明天到機甲停靠台來找我,好嗎?”

沒有人應聲,沒有人接他的話,沒有人在叫囂去找臭大姐算賬,也沒有人再嘲笑他了——最先站起來的人一臉麻木,可能是聽天由命,也可能是哀莫大於心死。

他們扶著墻,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哭成海螺的大漢也試著爬起來,腿一軟又摔回去了,用力擤了一把鼻涕,他更委屈了,捏著脖子上的吊墜叫“媽媽”,陸必行看了他一眼:“剛才那聲媽也是你叫的?”

委屈的海螺羞憤交加,抽噎得說不出人話。

陸必行試探地展開他捏著吊墜的手,見這位相貌豪放的先生脖子上掛了一個大約八公分長的水晶瓶,水晶瓶個頭不小,不過掛在這位仁兄脖子上,仍然秀氣得像條鎖骨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