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4頁)

林靜恒不鹹不淡地說:“哦,我給你解悶了。”

“幸虧你這身王八蛋脾氣。”陸信美滋滋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你剛來的時候,安安靜靜、漂漂亮亮的一個小東西,你師母一看見就很喜歡,誰知道你是個養不熟的小狼崽子,這麽多年,跟她一直也不親……”

陸夫人是個溫和但內斂的人,待人接物周到,但並不熱情,兩個不熱情的人碰到一起,當然不可能有什麽火花,林靜恒總覺得自己是陸信自作主張帶回家的麻煩,怕礙人眼,所以盡量不去她跟前晃。

此時突然聽了這話,少年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愣了片刻,他愕然地想:“她原來不討厭我嗎?”

這微弱的念頭幾乎讓他坐立不安起來,像個受到了過分關注的小獸,戰戰兢兢地炸了毛。

心比第一星系還大的陸信絲毫沒有察覺到,興奮起來,還順手揉亂了林靜恒的頭發:“……昨天我跟她說,這個崽子養不熟,不如幹脆自己生一個,從小帶,你猜怎麽樣?她居然沒說什麽!沒說什麽就是默認啊寶貝,你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林靜恒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把自己飽受摧殘的頭發從興奮過度的大猩猩手裏解救了出來。

“喲,吃醋了?”陸信沖他笑出一口白牙,“放心,有了小的,老爸也最疼你。”

林靜恒板著臉站起來:“走開。”

“吃醋可就太不爺們兒了!”陸信沖著他發紅的耳根喊,“我跟你說,有個小鬼叫你大哥哥很爽的,腳前腳後,跟屁蟲一樣,你隨便瞎掰句什麽,他都偷偷拿回去奉為圭臬,怎麽騙都信……就跟你小時候一樣!哈哈哈……”

那笑聲漸漸被他甩在身後,彌漫開,變得淺淡。

它穿透時光,穿透記憶,林靜恒驀然回首,鮮花燦爛的陸家已經消失在遙遠的星辰深處,在他的意識底下分崩離析。

大腦針紮似的疼了起來,隨即是難以描述的眩暈,林靜恒無意識地掙動,碰到旁邊似乎有什麽硬質的東西,便狠狠地將頭撞了上去,試圖緩解精神力過載的後遺症。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他撞到了一只溫熱的手,那人用掌心墊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撥開他被冷汗浸濕的頭發,固定住他的頭:“噓……忍一忍,安心睡一覺就好,我在我在……給他一針鎮定劑。”

林靜恒張了張嘴,想說他對鎮定、安眠之類的藥物都有耐藥性,不管用,注射器已經紮了進來。

恍惚間,他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似乎是陸必行。

林靜恒迷迷糊糊地想:“這夢怎麽還是連續的?”

那人溫暖的手一直逡巡在他頭頂和太陽穴附近,不輕不重地按著他的穴位,模糊不清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一個字也沒聽清。

林靜恒的眼皮越來越沉,終於無聲地合上了。

陸必行半坐在醫療艙旁邊,牢牢地固定住他,直到感覺到他呼吸均勻了,才松了口氣,累出一身汗,林靜恒的體溫總算降下來了。

他身上的血跡已經清理幹凈,營養液正源源不斷地打進靜脈,幾乎能看見皮下血管的律動,陸必行抹掉他額角的冷汗,盯著他看了一會,片刻後回過神來,又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幹咳了一聲,陸必行正人君子似的問:“你到底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林靜恒當然不會回答。

陸必行於是又鬼鬼祟祟地轉過頭,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太陽穴上戳了一下:“喂。”

林靜恒的頭輕輕一偏,側臉越發削瘦,兩頰不見血色,蒼白的嘴唇上還有細小的裂口,眉心似乎微微擰著,竟有一點罕見的脆弱感。

陸必行的心重重地跳了幾下,已經險險離開小行星帶的機甲原地躥了個“S”形,他毛手毛腳地把林靜恒的臉撥回來,小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林靜恒的唇角,陸必行頓時像只踩了電門的貓,慌亂之下恨不能原地起跳,撤退十萬八千裏,他嗓子裏好像卡了根雞毛,怎麽清都清不幹凈,眼珠亂轉片刻,對昏迷不醒的人欲蓋彌彰地解釋說:“我我……我可沒占你便宜,我不是故意的。”

醫療艙上面的小屏幕監測著病人的腦電波,盡忠職守地顯示,病人正處於深度昏迷狀態,嘲諷地映照著青年科學家陸先生的個人表演。

青年科學家陸先生同手同腳地在旁邊轉了幾圈,無法用個人經驗解決上躥下跳的心,他茫然且困惑,只好科學嚴謹地訴諸理論——這個天才轉頭對空余的醫療艙說:“掃描一下我現在的激素水平。”

醫療艙伸出細長的探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充滿荷爾蒙的血管,苯乙胺濃度高於正常值的結論第一個跳出來,儀器鐵面無私地詢問:“是否服用過相關藥物?”

陸必行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我沒嗑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