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4頁)

陸必行確實已經在回程途中了,他把駕駛機甲的權限交給了四個學生,讓他們輪流開,自己找了個吧台一坐,不知在擺弄什麽。

這群野路子的學生們到現在為止,每次開機甲都是緊急情況——不是高能粒子流過境,就是正在打仗,沒載過乘客,把機甲開得上躥下跳,活像猴車。

總長讓他們晃得快把胃吐出來了,他腿上被彩虹病毒腐蝕的肌肉還沒完全長好,目前仍在架拐行走,吃力地來到操作台附近,正好聽見小眼鏡懷特在高談闊論。

懷特手舞足蹈地說:“我覺得這個方案是可行的,你們相信我,這次陸老師月底考核,咱們就交這個題目——入門機甲研究——怎麽樣,很務實吧?你們想,剛開始學遊泳的時候,都是先開始背救生圈、再拿著漂浮物,一點一點適應吧?剛開始學腳踏車,單車後面也總要有兩個輔助輪吧?那為什麽機甲入門就必須這麽枯燥、這麽復雜呢?就不能有個‘初級機甲’作為緩沖嗎?”

薄荷雙臂抱在胸前,用關愛智障的目光看著他:“少爺,因為我們沒你那麽講究,還‘輔助輪’,你是不是還需要有人在旁邊喂奶?”

懷特嘆了口氣:“薄荷,你現在是照著林將軍長嗎?你這樣會孤獨一生的。”

“自衛隊那個沒胡子的傻大個整天追著她跑,我看你還是操心自己吧。”黃靜姝跟薄荷並肩站著,“我學遊泳也沒用過那麽多裝備,一個心狠手辣的爸爸足夠了。”

眾人都看向她。

黃靜姝一聳肩:“我爸是個空腦症,後來發現我也是空腦症,他才第一次接受空腦症有家族遺傳性的現實,意識到他的基因是注定要被時代淘汰的,以後世世代代都是下等人,所以特別絕望,特別想不開,自殺下不去手,怎麽辦呢?走投無路,就只好把我扔河裏咯。”

懷特和薄荷都沉默了,他們逐漸習慣了高強度的學習與顛沛流離的生活,習慣了機甲、導彈、瘟疫和戰爭,戰前的生活,此時都已經恍如隔世。人被洪流卷著往前走,是很難有時間回憶過去的,但是過去一直都在,針一樣戳在記憶深處,漸漸被厚繭包裹,變得不痛不癢起來。

只有鬥雞沒心沒肺,此時一邊把機甲開得鉆天猴一樣,一邊插嘴問:“那我學機甲學得慢……是不是缺一個心狠手辣的教導主任。”

黃靜姝:“我推薦你去找圖蘭衛隊長。”

臨時駕駛員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機甲差點闖進途徑的一個躍遷點,一時間,機甲上所有揚聲器異口同聲地警告他:“偏離航線!”

總長手忙腳亂地扶住機甲艙壁,拐杖都飛了。

就聽駕駛員臉紅脖子粗地說:“不行啊,別人會發現我全身上下只有臉白,唱歌還跑調的!”

總長終於忍不住插了嘴,虛弱地說:“孩子們,盡量穩當一點啊,機艙內的重力場已經哆嗦半個小時了,大伯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個……放心,圖蘭衛隊長現在不敢罰你們,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呢。”

懷特一躍而起:“就是,鬥雞,你還有兩年半的時間可以練習你的歌喉——快下來跟我交接,我要研究怎麽往機甲上裝一個體感傳感器!”

聯盟規定,機甲駕駛員需要年滿十八周歲。

總長吃力地撿起拐杖,憂心忡忡地想:“我看駕駛員應該年滿二十八。”

總長名叫愛德華亨特,兩百四十歲整,半生蹉跎。一場彩虹病毒讓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次,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衰老,已經露出了老態。

在第八星系當行政長官並不是什麽好事,沒有權力,沒有名望,別說灰色收入,連正常工資都要自己想辦法奔波,願意在這個職位上掙紮的,不管是個什麽熊樣,當他宣誓就職的時候,一定曾是心懷夢想,想為這個星系做點什麽的。

愛德華總長一夢經年,偶爾驚醒,寒風刺骨、輾轉反側,來回反復過太多次、也失望過太多次,他已經在失望中兩鬢斑白,還差一點在失望中悄然死去。

本以為可悲的一生就此終結,沒想到柳暗花明,上天竟然給了他一線希望。

於是就像餓殍見到了半塊面包,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會歇斯底裏地抓住。

陸必行一點也不怕他的倒黴學生把機甲開到溝裏,愛德華總長支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他走過去,發現他正十分有閑情逸致地在做小手工。

他左手邊放著一個大玻璃罩,吧台上幾個巴掌高的微雕機器人,機器人們身後拖著一條尾巴,連在陸必行的個人終端上,正根據個人終端上的精確建模雕刻石頭。

石頭都是陸必行沿途從各個行星上撿的,帶著各行星上特有的元素,呈現出千姿百態的色澤和光彩,比較規整的大塊石頭由小機器人雕刻成精致的建築和景觀,黏在一個底座上,小塊的則被他手工打磨成星球的形狀,粘在玻璃罩裏,玻璃罩裏刷了一層一層的水晶滴膠,裏面星光點點,是一片能以假亂真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