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2/4頁)

哈瑞斯是個堅決的反戰分子,非必要絕不動刀兵,反烏會在元氣大傷後,被重新上台的“和平派”一手按下,從各個陣地中撤出,韜光養晦。

重新結盟的聯盟和中央軍則騰出手來,集中力量收拾攪屎棍子自由軍團和光榮團。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和平的曙光似乎已經指日可待,聯盟正準備在灰燼裏重生。

反烏會在伍爾夫的控制下,賣鴉片的自由軍團被迫暫避風忙、偃旗息鼓,搞笑的“光榮帝國”則在步步後退,現在正準備狗急跳墻,以整個第一星系做人質,雙方還在僵持。

但哈瑞斯知道,僵持不會持續太久,大總統內憂外患,鬥不過伍爾夫。

誰能鬥得過伍爾夫呢?

沒有人知道,那場偉大而悲壯、扭轉了整個聯盟戰局的戰役,從一開始,就只是針對林靜恒量身定制的暗殺。

反烏會畏懼他,因為白銀十衛是他們的噩夢,他們一茬一茬地來給林靜恒送人頭,又被人家一茬一茬地收割,伍爾夫一開始不表態,甚至還有點不想動林靜恒的意思。

直到禁果的秘密被意外捅出來,林靜恒成了那個非死不可的人。

一開始,連反烏會的海盜都以為伍爾夫老糊塗了,攻打第七星系能困住林靜恒?這聽著好像都不沾邊。林靜恒防安克魯像防賊一樣,壓根不肯踏入第七星系一步,打安克魯,除了讓他在旁邊嗑瓜子看熱鬧之外,還能有什麽用?

可是反烏會從來都是林靜恒的手下敗將,都快傾家蕩產了也殺不動一個林靜恒,實在沒辦法,也只好病急亂投醫,聽了伍爾夫的。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樣居然真的可行。

哈瑞斯也是後來才知道,白銀十衛沒有及時趕到第八星系,是因為被路上的戰火絆住了。

伍爾夫看著林靜恒出生,看著他長大,一手把他扶上了白銀要塞總負責人的位置,看了他五十年,把他每一寸靈魂都看得透透的,恐怕那位聯盟上將本人都沒有那麽了解自己。

這算什麽呢?

星艦緩緩自轉,哈瑞斯抿了一口熱茶,唇舌被燙得一片麻木,心裏依然是冰冷的。

林靜恒非死不可,因為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從他在混戰之際,竟不立刻收攏籌碼,而允許白銀十衛以受蹂躪的聯盟為先時,他的結局就是命中注定的。

而他哈瑞斯的結局也是注定的。他必須要受伍爾夫的擺布、必須要替他當這個傀儡,因為白塔在上,不管未來人類往哪個方向發展,他不能看著新星歷紀元以流血結束……哪怕他知道伍爾夫的真面目,也知道平靜建立在謊言和罪惡上。

哈瑞思讓人把幾桶自釀酒放進小生態艙裏,從星艦艙門裏推出去,讓它們飄進了茫茫宇宙,繼而最後看了一眼第八星系的方向,不知道陸必行怎麽樣了。

大概不會太好,他想,那些心裏相信著什麽,總想做點什麽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原則和信念這種東西,像脆弱的花,美則美矣,卻只有在溫柔舒適的環境裏才能存活。

而當他們進入叢林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些曾經以為高尚無比、寶貴無比的東西都是桎梏,都是繩索,如果不能及時放下,那麽不管是力大無窮的巨人,還是七竅玲瓏的智者,都會被綁在那裏,任人宰割。

陸必行那句玩笑話說得對,人類就是毀於信仰。

話說回來,人類社會中所有的一切規則、道德與制度,不也都是人們自行捏造的嗎?【注】

那麽信仰也是一樣,來自虛無縹緲,終於會隨著時過境遷,化為灰燼。

遙遠的星系之外,陸必行剛剛拿到總長的體檢報告書。

他透過醫療艙上透明的小玻璃看了總長一眼,總長正睡著,更瘦了,脫了相,正在被自己的身體殺死。

陸必行問:“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回答:“經驗上看,大概會在三到五個月之間,但後期病人會很痛苦,所以一般來說不會真的熬到自然死亡的那天,大部分人會選擇安樂死。”

陸必行又問:“靜養呢?”

醫生苦笑著搖搖頭:“您知道,波普反應嚴格來說與生活習慣沒有關系。”

他看見年輕的代理總長聽完,默默地發了會呆,隨即沖他點了個頭,把病例存在個人終端裏,走了。

除了病例,總長一起交給他的,還有一份正式的任命書。

愛德華總長宣布退休,把這個星海裏的孤島托付到了他手上。

陸必行獨自順著人行道,往中央廣場走去。

銀河城很多人都認識他,陸必行向來人緣好,路上碰到不少人都和他打招呼,好幾輛車停下來,訊問他是否需要送,他一一謝絕,一路走到了中央廣場上。

暮色四合,晚間活動的人們已經散場了,只有個賣涼茶的小機器人還在來回兜售,店主則在一邊睡著了。廣場上原本有兩個時鐘,一個是沃托時間,一個是啟明星時間——由於行星自轉差異,啟明星一天與沃托一天的長度並不相同,生活在自然行星上的人們往往習慣於兩套計時系統——好在,現在不用了,沃托時間已經被取了下來,他們再也不用和遙遠的聯盟中央保持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