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2/3頁)

可是現在想來,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居然就是在那朝不保夕的年代。

那時朋友是真朋友,感情是真感情,他眼裏看得見日出,心裏掛著寄托。

“看來您是喜歡的,我放心了。”林靜姝愉快地說,“那麽再會了,祝您睡個好覺,放心把未來交給我吧。”

她說完就不再吭聲,這位攜帶“五代”芯片的不速之客就恢復了正常的肢體語言,有條不紊地給自己戴上手套,將一根針戳進了伍爾夫的脖子:“不會感覺到痛苦,您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伍爾夫確實沒有痛苦,新型致幻劑夜皇後麻痹了他的皮膚,針頭進入的痛感可以忽略不計,他像個中毒已深的老瘋子,一動不動地躺在行刑台上,眼角舒展地彎了起來,沒有說話,只是吹起了一支斷斷續續的小調——

那小調太古老了,恐怕還是舊星歷時代不知道哪個窮鄉僻壤的民歌,沒有人聽得出來他在吹什麽。

風將夜皇後的花香卷入室內,包裹住伍爾夫。

……口哨聲停了。

休伯特伍爾夫元帥,死於一個夜皇後花開的深夜。

死於背叛與陰謀。

沒有遺言,似乎在昭示著,他肉體已滅,卻尚未離場——

林靜恒他們的星艦剛剛通過補給站的邊檢,他正在往酒裏加冰,就在這時,星艦突然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高能粒子流撞上了星艦的防護罩,滑開的杯子被湛盧的機械手抓住,冰塊掉到了地上,他心裏一突:“怎麽?”

“戒嚴了。”李弗蘭和陸必行從上面下來。

李弗蘭飛快地說:“突然收到的通知,後面的星艦已經不讓進了,已經進來的被要求立刻降落在補給站。大家做好準備,我們馬上對接軌道。”

“好歹沒被擋在外面,”拜耳說,“第一星系的補給站環境很好的,多住幾天也無所謂……”

他想得是挺美。

拜耳話還沒說完,原本快要對接到軌道上的星艦突然猛地加速,往上沖去,加速明顯超過了非武裝星艦的極限,仿重力系統短暫地失靈,陸必行一把拽住滑出去的輪椅。

林靜恒一擡手抓住湛盧的機械手,臨時忘了自己是個“病弱的殘疾人”:“駕駛員權限給我。”

駕駛員是白銀一的老兵,二話不說讓出了星艦的駕駛權,兩人交接眨眼間完成,林靜恒居然沒有開慣了戰鬥機甲的那種忽上忽下的毛病,十分平穩地將星艦調整到補給站的軌道上,遊刃有余地讓過了一發高能粒子炮。

“怎麽還有人對非武裝星艦開炮?”

“漏過來的,”林靜恒說,“補給站外面有一支武裝,看番號應該屬於……”

“第三星系中央軍。”李弗蘭接話說,白銀一已經十分高效地收集到了消息,“第三星系中央軍司令當年是統帥親手下放的,非法集結,脫離值守,逼至第一星系,方才那一波高能粒子炮應該是示威。”

“胡鬧。”林靜恒皺起眉,朝著周圍其他驚弓之鳥似的民用星艦發了信號,示意他們跟上自己,順著補給站的軌道緩緩落下。

整個邊境補給站氣氛緊繃得仿佛一觸即發,一排軍用機甲在旁邊蓄勢待發,嚴陣以待的衛兵們在旁邊整隊,星艦收發站裏應有的服務機器人全變成了安保機器人,連無障礙通道都沒打開,陡峭的電梯足有幾百米,一眼望不見頭。

林靜恒涼涼地掃了李弗蘭一眼:“你讓我坐輪椅。”

李弗蘭不敢爭辯是統帥手黑自己抽的,只好低了頭。

林靜恒不耐煩地一擡手:“湛盧,去聯系補給站通訊中心,讓他們……”

他話沒說完,腳下突然一空,在拜耳和李弗蘭快要升天的震驚中,陸必行直接把他從輪椅裏抱了出來。

林靜恒一口氣差點噎在喉嚨裏。

“我們千裏迢迢來第一星系,是為了‘治病’,不是來炸沃托的,”陸必行帶著壞笑小聲在他耳邊說,“‘病人’先生,前方有檢查,控制一下你的表情和想勒死我的手好嗎?”

林靜恒:“……”

“放松,閉眼,靠在我肩上,”陸必行得寸進尺,“唉,手趕緊縮回去,青筋都跳出來了,臥床十幾年的虛弱病人哪來這麽大脾氣——哈登博士不是說你是個職業騙子嗎,業務素質呢?”

拜耳用胳膊肘捅了李弗蘭一下:“李兄,我會不會接到暗殺總長的命令?”

李弗蘭裝聾作啞,感覺白銀一的未來前途暗淡,非禮勿視地跟了上去,一本正經的面孔堪比湛盧。

補給站的衛兵掃過幾個人個人終端上的證件,目光在林靜恒身上停了一下,林靜恒的頭發被他們接出來一段,淩亂地擋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蒼白的下巴和毫無血色的嘴唇,好像沒有知覺似的一動不動。

第一星系向來講究人文關懷,衛兵十分有禮貌:“從第四星系來的?那可是遠路,病人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