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喜歡黑夜。黑夜是隱藏一切罪惡的遮羞布,所有的貪婪和欲望,都能在這塊遮羞布下找到妥善安放的地方。

月亮在中天靜靜高掛著,帶著涼意的光灑下來,灑在池中人慵懶的肩背上。泡得夠久了,最初的設想經過步步豐滿,基本已經成型,她松快地呼出一口氣,扭過身子輕輕一淌,人如白練飄向池邊。泉水距離泉台有一點距離,擡起兩臂掛在台沿上,給自己斟了杯酒。愜意地品咂,耐心地等候,子時快到了。他每晚都在這個時候來此沐浴,不出意外的話,至多再等兩柱香的工夫。

堅守瑯嬛洞天,是他留在這裏的重任,結界的密鑰必須時刻攜帶,連吃睡都不離身。什麽情況下才能讓寄靈盒脫離他的掌控呢,只有在他沐浴的時候。

就選今夜好了,打鐵要趁熱。崖兒仰起脖子灌了口酒,酒從食道滑下去,帶起一片辛辣的快感。這是她打掃第九宮時翻找出來的陳釀,大概是多年前居住在這裏的弟子留下的,藏得很隱秘,所以乍然發現,讓她好一頓驚喜。她嗜酒,也嘗遍了雲浮的各種美酒。這壇算不上多名貴,但年代久遠的緣故,口感濃醇出了厚重的高度。果然陳年的東西就是好,陳年的字畫值錢,陳年的清酒回甘,那麽陳年的人呢……她眼前浮起那張淡漠的臉,越老越俏。雖然不如他養的那兩只鳳凰花裏胡哨,但君野化形之後絕對不及他好看,這是肯定的。

她笑了笑,放下酒盞。最近不再一門心思想著圖冊,偶爾也會想起他來。不過這紫府裏的一切都太虛幻,她身在其中,依舊覺得遙遠。這裏的人啊,山水樓台啊,都承載不了凡人的野心,還是早早離開的好,別壓垮了這純白的仙境。

兩手撐著石壁,借助水的浮力一躍,坐上了泉台的邊緣。未著寸縷的身體帶著水光,坦然暴露在月色下,連月亮都羞於看,扯過一篇雲絮遮住臉,半晌不肯再露面。

她仰起頭,笑著搖動胳膊,“看看吧,身材還是不錯的。”

可惜月亮不想搭理她,這片雲飄過,又飄來了更大的一片。

“不識貨!”她嘟嘟囔囔,扯過明衣穿上。水跡斑斑浸濕縐紗,不依不饒地貼在身上,反正不久會蒸發的,也懶得管。就著鋪地的袍子斜倚下來,枕在蜷曲的手臂上,惺忪著兩眼,一陣陣困上來了。

先合合眼,養足了精神才好周旋。可是心裏終歸有事,眼睛閉著,腦子卻不停運轉。最後有些不耐煩了,索性又斟一杯,也不起身,就勢趴著啜,然後半攏著打盹兒,只等他來。

輕而佯佯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在臂彎裏睜開了眼睛。明明計劃好的,可不知怎麽,胸口跳得隆隆作響。她不動聲色,聽那腳步聲到了身側,暗忖他一定在看她,她甚至感覺得到背後的每一道目光。她又緊張又期待,以前是紙上談兵,這次恐怕要實戰了。也罷,自己年紀不小了,借他一枝春開個張,人生算畫了半圓。

薄薄的明衣覆蓋在身上,起不了什麽遮擋,只能增添朦朧的美感。紫府君從先前的惶惑裏才掙脫出來,沒想到轉瞬又墜進新一輪的燃燒,對於上了年紀的仙君來說,實在有點為難。

當然年紀只是符號,沒有確實的意義,不過證明經歷過滄桑而已。可是以往的滄桑裏缺乏這一項,他看見她低陷的腰肢,高起的臀,連那兩個玲瓏的腰窩都刻進了眼眶裏。

魔障……他喪氣地想,視線卻戀戀徘徊。忽然感覺羞慚,他是有道的仙君啊,不能這樣。他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葉姑娘,睡在這裏會著涼的。”

明衣下的身體輕輕蠕動了下,她回過頭來,像肉色的蛇,長了張姣好的人面。長長唔了聲,莞爾道:“我沒有睡,在等你。”

眼睛無處安放,他難堪地望向粼粼的水面,“子時已過了,泉眼現在歸我。”

她起身向他走來,每一步都搖曳生姿,“子時已過,我也歸你。”

亂於色相,其實這種亂是有癮的,明知高築的城墻會垮,到了無力自救的時候,垮就垮吧,一切隨他。

她的手從他交領裏探了進去,又軟又溫暖,“我替你洗,好麽?”

他的喉頭被什麽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仙君和人間的火居道士是一樣的吧,可以飲酒吃肉,甚至可以娶妻。”她的舌尖在他唇上挑逗地一舔,滑膩的手在他懷裏橫行無忌,“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們那裏有這樣一句話,喜歡就做,管他成仙還是入魔。”

他的心臟開始狂跳,她的手覆在上方,笑得有些得意。

結實的軀幹從柳色禪衣裏掙脫出來,連帶中衣一起,堆疊在腰帶束縛的地方。永遠二十七歲的肌肉和骨架,正是最成熟精壯的狀態,隔著明衣糾纏上去,各自都微微打了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