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2/3頁)

她說完,舉起了手裏的刀。刀刃上的寒光一閃,刺花了崖兒的眼,她不由哀嘆,來不及了,恐怕要折在這裏了。胡不言那個笨蛋,說好了半柱香時間匯合的,如今人呢?死到哪裏去了?

應該會有點痛吧,痛在皮肉上,也許比鉆心好過一些。她想起紫府君來,人走到最後,應當回顧一下前塵,和割舍不下的人道個別。

她在這人間無親無故,父族母族都凋敝,沒有她值得惦念的人。想一想波月樓裏那些手下,他們大多屈服於她的手段,真正歸心的也不知有幾個。樅言呢,回大池去了,胡不言這會兒可能還摟著姑娘……想來想去只有那個人,恨她徹骨,但又拿她沒辦法。

她心頭蕭索,如果她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找回魚鱗圖。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愛他的,這麽長時間一直不願意承認,其實終歸是愛他。

冰涼的刀刃抵在她耳後,有刺痛傳來,她仔細感受刀尖的移動,料想大約割出了寸來長的口子。

倦怠的神經必須有劇痛刺激,才能重新催發力量。那種痛直達身體最深處,她猛地一激靈,開始集中精力召喚神璧。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整個世界都震顫了,昏昏的暗室頂上出現了星光。她本以為是神璧擊破屏障沖進來了,可待看清了,才發現是有人掀了半邊屋頂,所有的罪惡都暴露在了滿天繁星下。

外面傳來尖叫,尋歡作樂的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壞了。小情握著刀有些倉惶,狂卷而至的一股掌風將她劈飛出去,她像一只失了線的風箏,跌宕著被拋上了半空。

胡不言出現得很及時,飛快拿刀割了她手上的麻繩,“老板,你崴泥啦?還好我老胡來得快……”

崖兒顧不上搭理他,忙撐起身看,半空中的小情定住了身形,桀地一聲怪叫,脖子驟然伸出丈余長。那脖子左右扭動,像一條血紅的觸手,頂端仍舊連著她丟了面皮的腦袋,看上去恐怖異常。

怪物向下嘶吼,皓月銀輝裏的人立在峭壁上,夜風呼嘯,長發臨空。

崖兒終於看清那個人了,熟悉的側影讓她鼻子驀地發酸。他結印築起一面降妖網,青藍的光照亮他的臉,眉間寒色逼人。揚手拋擲長空,將上方的怪物罩住,夜幕下的紫府弟子如箭離弦,執劍激射出去,那面巨大的月亮便成為發光的背景,映照出了眾多矯健的,黑色的身形。

那邊降妖混戰,胡不言看準時機背起她,嗖地一聲便腳底抹油了,邊跑邊喊:“媽呀,那是什麽鬼!沒給吃了算你命大!”

崖兒趴在狐背上,耳邊風聲嗖嗖,打起精神匆忙召回神璧。臨走回頭望了眼,胡不言跳下墻頭的刹那,恰好他也正向她這裏看。視線短暫相交,他卻沒有要追趕的意思,只是靜靜佇立,深邃的眼眸平靜如海。她在落地的那一刻還在揣測,那雙眼睛裏有沒有悲傷,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是否感到失望。

一個落頭氏,其實並不難對付,只不過他們善於制造幻象,喜歡把自己的屋子建得很大很復雜。如果說妖,他們算不上妖,充其量是個神秘邪惡的古老部族。所以俘獲後不能收入《萬妖卷》,也沒法歸進《百鬼卷》。

別通來請示:“主上,怎麽處置這飛頭蠻?”

別通和晉乘是《萬妖卷》上下冊的書靈,諸如收納妖鬼等事,都由他們出馬。

紫府君看了被死死壓住的落頭氏一眼,慈悲為懷沒有打算用在這裏,“非妖非鬼,喪盡天良。火燒了吧,別再讓她害人了。”

別通道是,領著紫府弟子行刑去了。大司命找了一圈沒找見崖兒,明白又讓她跑了。

要問君上麽?問了也是自討沒趣。大司命一向耿直,辦事習慣鐵面無私,可自從瑯嬛失竊以來,君上的諸多做法常令他無法理解。漸漸地,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君上和嶽崖兒之間,總有種欲說還休的況味。要是照著他以前收妖建冊的手段,多少個嶽崖兒都如指尖上的塵沙,撣一撣就消失了,找回魚鱗圖更是易如反掌。可現在呢,幾經坎坷,簡直像經歷九九八十一難,這說明什麽?說明君上不停網開一面,包括這次,又讓她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因為她太狡猾,僅僅是因為君上不想抓她。

意識到這點,大司命有點慌,他看著君上欲言又止,最後連紫府君都察覺了。

“又讓嶽崖兒跑了,唉!”他加重了最後那聲嘆息,“這麽多雙眼睛,竟無一人察覺麽?”

大司命發現話都讓他說完了,只得支吾著應了句是,“屬下等一時疏忽,請君上恕罪。”

紫府君倒沒有再追究,流露出很惋惜的樣子,“大好的機會啊……”一面說一面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