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2/3頁)

窮途末路時,總會生出這樣的悲壯來。崖兒不是孤軍奮戰,尚且難以應付這麥子樣一茬一茬割不盡的劍客,當年爹爹帶著不會武功的娘,又是怎樣的疲於奔命呢。

她喊得幾乎破聲:“走!快走!回波月樓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波月樓的處境也不容樂觀。樓裏的人沒有防備,萬一眾帝之台下令圍剿,他們恐怕難以應對。

又是一陣刀光劍影,四柄長劍齊刺向她時,撞羽橫掃,將那些劍斬成兩截。蹦開的斷劍擊中她的手臂,夜行衣上劃開了好大的口子。恰在這時,一騎快馬伴著星輝狂奔而至,從眾人頭頂高高躍過,那精壯的馬腹,仿佛遮住了半邊天。馬上的人不過伸手一撈,便將人撈上了馬背,待劍客們反應過來時,那兩匹馬已經一南一北跑遠了。

砰地一聲,紅色的光球沖上半空,幾裏開外的人得到信號,立刻拉弓上馬。眼看人來了,箭弩齊發,迎面的命中率相對較低,除非射中馬。果然被他們逃脫了,於是便千裏追擊,就像當初對付嶽刃余一樣。

馬在疾馳,馬背上的人壓低了身子。崖兒回頭望了眼,“安瀾……”

他扣著馬韁緊盯前方,“我不認識路,你看該往哪裏跑。”

人和異類的對戰他可以光明正大參與,但人和人的江湖紛爭,他卻沒有立場幹涉。他只能只身前來,在不打破人間規則的前提下,盡他所能去幫助她。那些傷了她的人,他不得以牙還牙,唯一能做的就是帶她逃離險境。

不過這樣倒也好,總算找到和她獨處的機會,他心頭也有暗暗的竊喜。但這種歡喜,在他能力受限時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凡人是真的渺小,簡直螻蟻一樣,三界之內最不堪一擊,卻又最好勇鬥狠。

他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隆隆地,踏碎乾坤一樣。不時有箭嘯從鬢邊劃過,他將她密密地護在懷裏。

崖兒擡眼看,他們逃亡的方向竟是正北,就像宿命的輪回,父母走過的路,她要再走一遍。以前無法想象那種兵荒馬亂,直到現在,和她在乎的人一起,才有了切身的體會。

她心頭發涼,一疊聲囑咐:“你要小心背後。”

他唔了聲,沒去細數,總有兩三支命中吧。反正他不會死,現在只慶幸把她護在懷裏是正確的。他曾經在天行鏡裏看過她父母的遭遇,慌不擇路時,細枝末節都關乎生死。雖然最後的結局無非如此,但如果她母親能活到生下她,也就沒有後來悲涼的剖腹取子了。

熟悉的雪域,曾經是她幼年的天堂。奔進入口時,倒沒有她父母當初的恐慌。她知道哪裏能甩掉這些人,只是她的引人闖入,可能要讓這雪域不太平了。還有狼群,擾亂它們的生活,她心裏也覺得過意不去。

策馬奔向懸崖邊緣,猛地勒住韁繩,白馬發出高昂的嘶鳴,驚起了雪杉頂上棲息的群鳥。於是漫天都是撲簌簌的,翅膀拍打的聲響,一片嘈雜之後,於藍夜下散盡。樹叢中開始有身影穿梭,崖兒知道,狼群已經被驚動了。如今的白耳朵,風采遠勝從前,它一直記得她,多年的老友不需要多言,它知道怎麽保護她。狼王回頭看了她一眼,待他們登上棧道,狼群聚集在崖邊,截斷了那些追兵的去路。

雪狼的個頭很大,立起來足有兩人高,數量又多,一群約摸有四五十頭。五大門派追至這裏尤不死心,有人試圖闖入狼群圈定的禁地,剛邁前一步,便被撕成了兩截。

血灑了一地,狼群擺出攻擊的架勢,發出了警告式的低吟。那種整齊的聲浪像悶雷滾過地面,如果現在有一人敢妄動,那麽狼群便會群起而攻之,沒有將雪狼一擊斃命的身手,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五大門派的人被迫後退,退三五步,並不能令狼王滿意。它壓著脊梁一步步逼近不速之客,猛然一聲咆哮,震懾住了盟軍的首腦。他們慌忙下令全員撤離,在狼群的驅趕下,退到了雪域入口的兩界山外。

“該死的畜生!”幾個漢子憤然大罵,然而又無可奈何。嶽刃余的女兒還活著,這是等待二十二年後才重現的希望,絕不能再錯過了。眾人商議一番,達成共識,“就地駐紮,不信他們能一輩子不出雪域。”

外面亂哄哄搭建營地時,早就找到山洞棲身的人已經生起了火。

崖兒看著紫府君背上插著的三支箭納罕,“都快成刺猬了,你不覺得疼麽?”

痛感對他來說,可能只有凡人的一兩成。但為了配合她的驚訝,紫府君很應景地跌坐下來,連咳了好幾聲,氣喘籲籲道:“可能傷了肺……”

這下崖兒慌了,她一手撐腰,一手撫額,轉了兩圈才想起來扒他的衣裳。結果一看之下幾乎崩潰,一支箭從他的左肋透體而過,箭尖上滿布紅色的血漬,果真傷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