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2/3頁)

反正無論如何,先試試再說。於是紫府君開始嘗試洗手做羹湯,在熏出了滿臉涕淚,熏得山間狼煙直上後,終於還是讓他做成了。

人生來聰明,就算略走彎路,最後也不會空手而返。他把肉湯端到她面前,催促她喝了,崖兒捧在手裏,喉頭微微哽咽。她想落淚,但又覺得很難為情,便解嘲式的笑了笑,“唉,這是頭一回有人給我開小灶。”

滋味不提他,滿口煙熏火燎的氣息,還伴著羚羊角的一點腥膻,可她卻喝得滿心歡喜。他問:“怎麽樣?”她只管點頭,“比波月樓的廚子做得好,要是擱點兒鹽巴,那就更妙了。”

他忙了半晌,得她一聲贊,覺得很滿足。

鬢角的頭發汗濕,柔順地貼在臉頰上,她擡手替他捋了捋,“仙君落入塵寰,被我連累得不成樣子了。”

他把她的手合在掌中搓了搓,“照顧心愛的人,怎麽能說是連累!你到現在依舊覺得我高高在上,是你還沒有拿我當成最親的人。”

崖兒愣了一下,“你是我最親的人……”復赧然垂下眼,“只是我習慣了獨來獨往,也沒有受過任何人的照顧,得人恩惠就渾身不自在。”

他微笑,“我已經不是當初的紫府君,也回不到當初了。你不必高看我,我如今就是個纏綿內闈的男人,就像你說的,不問前程,只問風月。”

所以貧瘠石室裏,兩張麅子皮也能成為風月台。他攬她入睡,江湖人口中的妖女,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停在他懷裏的時候,柔軟得像一片雲,像一塊織工精細的上等絲綢。她幾乎連半點棱角都沒有,只是帶著軟糯的語調,一遞一聲叫他的名字:“安瀾……安瀾……”

長發糾纏,他想過為兩個人結發,但最終沒有去做。瑯嬛失竊必須有人擔責,他換她百歲無憂,接下來的路無法陪她一起走。人生說短也不短,幾十年裏,會發生很多意外很多事,如果她將來遇見另一個適合的人……還是留待那個人,來替她結發吧!

一夜過來,她的熱退了一些,不過還是不宜走動。外面太冷,在山洞裏養息更好,可是又牽掛,喃喃說:“圖冊放在雪域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也不知現在怎麽樣。讓小白帶你去看看吧,五大門派虎視眈眈,萬一圖冊出了差池就了不得了。”

他說好,出門吹了狼哨。不久白耳朵從密林裏走來,昂首向他示意。他隨它走了很長一段路,進入一個巖洞,那洞很深,鐘乳崢嶸,從上面滴落的水滴,砸在石頭凹陷形成的水窪上,聲音居然被放大了百倍。白耳朵獨自在前面帶路,走過長長的石道,盡頭是一片石筍,最高的筍尖上供著精美的畫軸,在無邊的晦暗中,發出炫目的光彩。

他駐足,隔著一汪碧水懸望,白耳朵坐在他腿旁,目不轉睛盯著他。他垂首看了一眼,“小白兄,你好奇這卷軸上畫的是什麽嗎?”

白耳朵嗚了聲,轉過頭看那個金光閃閃的物件。

紫府君擡起手,分花拂柳般一劃,畫卷浮於半空,然後徐徐展開了。畫卷上的圖案是流動的,極細的線條勾勒,柔軟得如同吹口氣便會揉作一團。畫中的一切都是有形的,雲層聚散,水流洄轉。還有海中的山川和島嶼,有的亙古不變,恍如天柱,有的則時隱時現,倏忽之間飄出萬裏之遠。

“看見了吧?不過就是一幅會動的畫兒,小孩子可能會喜歡。”他負著手道,“據說這畫上有座山,山裏藏著無窮的財富,財富多到什麽程度呢,金子熔化後,可以給你的雪域套上一層金殼。你不知道,千年之前就有人打過這座孤山的主意。如果這批寶藏注定有人開啟,我希望那個人是崖兒,這樣才對得起嶽家人的犧牲,血也不至於白流。”

白耳朵沉默著,眼睛裏露出哀傷的神色。它是聽得懂人話的,二十多年的雪狼已經能煉化金丹,“明心”後便是“見性”,假以時日,可以像那條龍王鯨一樣化形。

紫府君嘆了口氣,“過幾天我就要走了,這一去,瑯嬛恐怕再也不由我管轄,萬一她哪天需要這圖冊……我得防微杜漸,不能讓她故技重施,再去勾引大司命。五大門派不會放棄圍堵她,神璧和圖冊在一起,太不安全。原本我該給這裏設個結界,可我又怕連她都防住了……所以還是得繼續托付你,替她守住這圖冊。”他一本正經問它,“小白兄,你可以嗎?”

白耳朵站起來,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圖冊從離開瑯嬛後,就一直存放在這個巖洞裏。舊友托付不敢相忘,它每天都會來巡視兩圈,不是無驚無險到今日嗎,因此它很有把握,表示絕不有負所托。

紫府君贊嘆:“小白兄義薄雲天,是真漢子。我這個人和飛禽走獸一向有緣,如果他日有幸再見,那時候你應當修成人形了,我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