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過時了

李文慶翻看著手中的禮單,為了律哥能拿到這個勛官的位置,他幾乎動用了李家所有的關系,光是禮單就有半尺厚,現在就等著朝廷的吏部官員前來審核入品,將來托江家在三品以上大員家繳個品子課錢,用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正式入官了。

誰知道緊要關頭,出了這麽多差錯。

季氏“活”的太不是時候了,若是在哪個深夜裏……他就會悄悄地將季氏處置了,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事。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

李文慶將禮單仍在桌子上,嚇得旁邊的李律一哆嗦,李二太太在這個節骨眼走進來。

“怎麽了?”

李二太太臉色難看:“季氏又在鬧騰,讓人燒水拿巾子、熬藥,她嫌棄小院的下人手腳不麻利,硬是讓大廚房的人都起來。”

李文慶皺起眉頭道:“她要幹什麽?”

李二太太有些嫌棄:“聽說李雍熱起來了。”不過就是發熱罷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

李律不禁冷笑:“我還當出了什麽大事,原來是為了那病秧子,讓人告訴她,那病秧子一直如此,小時候熱了十幾天也照樣沒死。”

李二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些年她一直盼著李雍自生自滅,誰知他卻偏偏不識相。

李雍生下來時不足月,身子一直不好,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定要生場大病,從前長房當家時,圍前圍後跟要命了似的。後來大伯被貶官,大嫂又沒了,李雍也因此病倒在炕上,沒幾天就瘦剩了一把骨頭,她還以為用不了幾天長房就要母子團聚了,誰知道李雍也是命硬半夜裏掙紮著起來,將守夜婆子剩下的半碗米糊吃了,硬是挺著活了下來。

李雍當時沒咽了那口氣,活活讓她堵心幾年。

李二太太一臉的憤郁:“季氏還讓人去城東請胡僧,這分明就是不信黃禦醫的醫術。”

李文慶眼睛中冒出火星子:“誰也不準去。”

誰知李文慶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李文書的聲音:“二哥你在嗎?”

李文書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見到面色陰沉的李文慶。

李文慶皺著眉頭:“三弟不會也要由著季氏胡鬧吧?整個太原府誰會比黃禦醫醫術更好,這樣下去整個李家也要被人笑話。”

李文書沉默片刻點點頭:“二哥說的有理,我也是這樣想。”

李文慶剛要松口氣。

李文書卻道:“不過這次恐怕真的是老太爺的意思,”說著他頓了頓,“季氏說夢到老太爺讓她去東城找胡僧。”

“您不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嗎?”

“現在東城哪裏有什麽胡僧,可是放在十年前,太原東城的棲山寺可是胡僧聚集地。‘郎中醫內,胡僧治外’若是有人受了外傷,除了請郎中診治之外,還會去東城請胡僧。”

“後來常寧公主因服食胡僧藥而亡,皇上下令胡僧不得在武朝停留,棲山寺才沒了往日的繁華。”

李文書的臉色越來越鄭重:“十年前的事嫣然這樣的小孩子怎麽會知曉,所以我想來想去,說不定真的是老太爺。”

院子裏刮過一陣風,吹得嗚嗚咽咽,李二太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李文書道:“老太爺的脾氣二哥比我更清楚,若是不能讓他老人家如願,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老太爺在的時候,差點將李文慶逐出家門,現在老太爺又顯靈要救治嫡長孫……

這分明是在說二房排擠長房啊。

李文慶捏起了拳頭,他就不信了,他那個死了多年的老爹還能在這時候搗亂,分明就是李雍和季氏的手段。

他攔著就中了他們的計,那好,就隨他們去。

李文慶道:“讓人去請,若是胡僧能治好雍哥的傷,那可就是嫣然的功勞。”請不來,自然就是季氏在胡鬧。

……

李雍只覺得很疼,那疼痛沿著腿爬上來,來到他心尖上,片刻之間他額頭上就滿是冷汗。

額頭上一涼,就像初春迎面而來的微風,讓他焦躁的心一下子被撫平了許多,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雙璀璨的眸子。

李雍一時恍惚,竟一時不知自己身在哪裏,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皇上親自為太子和晉王選陪讀,他跟隨父親進宮去,那一年,他見到了黑陶瓦、金桃樹,他雖然在宮中病倒,卻得到了最好的照顧。

後來每次他生病,都會想到這段過往。

“水再換一換。”一只手伸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順著他解開的襟口滑下去,微涼的指尖就落在他滾燙的身上,竟然讓他覺得十分舒坦。

這樣一想,李雍忽然清醒了不少,他從不曾讓人貼身侍奉,更別提這樣觸碰他。他已經不是小孩子,早就長大成了個男人,誰有這樣的膽子……李雍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