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坦誠相待

季嫣然回到內室裏。

李雍的臉色仍舊蒼白,眉宇之間的神情卻輕松多了。

方才釋空法師治傷的時候,李雍沒發出任何聲音,即便是在正骨的關頭,他也只是皺了皺眉頭。

這一點讓她很佩服,因為她是個很怕疼的人。

“你這幾年是不是在軍營裏。”季嫣然邊說邊將藥碗端了過去。

李雍擡起頭來:“你怎麽知道?”他化名在崔將軍帳下任職,連李文慶都不知曉。

“很簡單,”季嫣然指了指李雍身上,“你身上有許多利器造成的傷疤,你又沒有惡名在外,既然不是與人鬥毆造成的,那就是在軍營了。”

“你在外面定然是遇到了變故,在李文慶沒有動用家法之前,你就已經受了傷,刀劍傷和棍棒傷很好區分。”

他急著進城救崔將軍,幹脆廝殺出了條血路,混戰中被高句麗的將軍一刀傷在了腰上,她連這個都看到了,而且能想到那麽多,他不禁再一次打量季氏,四目相對,季氏臉上並沒有羞怯,仿佛……並不在意這些……

被這樣肆意談論傷口,他身上倒像是沒有了衣服,他從沒想過會被一個女子這樣盯著瞧。

李雍眼睛微沉,心也靜下來,努力讓自己適應現狀,他安靜地接過藥碗,一口氣喝掉才道:“你嫁到李家之後,我就去了軍營。”

季嫣然坐在錦杌上,靜靜地聽著,她和李雍聯手對付了李文慶和江家,也算有了幾分信任,與其聽顧包子胡扯倒不如在李雍這裏,進一步知曉目前的局勢。

季嫣然起身再一次推窗看了看外面的唐千,然後將容媽媽叫進門吩咐了幾句。

李雍知道季嫣然是怕被人偷聽,若是他將實情說出來,倒像是對不住她似的。

共處一室,還要分享他心中的秘密嗎?他從沒想過這種事,尤其是對季氏。

李雍道:“武朝分十大節度使你應該知道吧?”

季嫣然沒有在正主腦海裏仔細去翻找相關的記憶,但是模模糊糊的倒也知道不少,於是點了點頭:“十大節度使,五姓望族占其五,開國郡公占三,另外兩家是皇上信任的重臣。”

李雍點頭:“十年前,開國郡公為首的林家上奏朝廷收回節度使,實行州、縣二級制,推行科舉,提倡士大夫治天下,也就是削弱五姓望族的權柄。”

“後來江家女入宮,皇上就開始遲遲不肯推行新法,直到常寧公主突然薨逝,林家沒有了意氣回到嶺南,五姓望族重新興旺,江家更是占盡了風頭。”

“常寧公主雖然是個女子,她的死卻讓朝廷局面大變。

五姓望族趁著太後娘娘悲傷過度一病不起,鼓動天子將四處擴充疆土,將整個武朝綁在了戰車之上。

疆土雖然擴充了,武朝的兵馬、錢糧不足,更加需要節度使和望族的支持。

朝中許多重臣,就在此時被五姓望族牽制、陷害。

就連晉王都解甲歸田。”

“三個月前惠妃娘娘誕下龍子,惠妃娘娘母親被封為宜國夫人,江家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擴張權柄,不但插手朝中要事,還明目張膽地搶奪平盧節度使。”

“護國公林讓帶著一眾老臣反對,朝廷上下,都在為這件事暗暗較勁,緊接著平盧就起了戰事,原本的節度使崔大人戰死,一家老小盡數被屠。”

季嫣然聽了明白:“所以你藏著的是崔家人。”

李雍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護送崔家人的事他本不欲讓任何人知曉,季氏出現在大牢裏,他認為是被江家人驅使前來探聽他的秘密,從平盧到河東,他一路上殺了不少人,他不介意再多殺幾個。

現在他卻親口說了出來。

季嫣然道:“既然如此,你覺得林家是對的。”

李雍想了想:“算是吧,在平盧幾年,我親眼看到了節度使的權利,林家制衡五姓望族也沒有錯。”

所有的信息在季嫣然腦子裏過了一遍。

“那顧……承恩公世子爺呢?站在哪一邊?”

李雍沉吟片刻道:“如果常寧公主活著,他定然站在常寧公主這邊,現在……他只信他自己。”

“還好,這些事離我們還遠著,”季嫣然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你養好傷。”

“我是個內宅婦人,只想侍奉好夫君,找到那個要殺我的兇徒。”

季嫣然說完話,伸出手整理了李雍身上的被褥。

一股淡淡的花香從她身上傳來,仍舊夾雜著一股脂粉味兒,但卻不那麽讓人聞起來難受了。

“所以,你才要救我?”

季嫣然道,“我醒來的時候發現,眼下也只有你能夠靠得住,雖說人要盡可能的為日後打算,但在前途未蔔的時候,只能走好眼下的路。”

季氏這話仔細想起來是很有道理的,季嫣然從前和現在的模樣全都浮現在李雍腦海裏,他一時心煩意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