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青梅竹馬

院子裏的下人都噤若寒蟬。

昨天將大老爺關在屋子裏時,大多數人都知道三奶奶要倒黴了。

誰能這樣對待一個長輩。

李文昭則邊走邊思量,二十遍《女經》應該不算太重的責罰,當年他醉酒與妻子起了爭執,說出罰妻子抄經二十遍的話來。

雖然背地裏他對妻子又是賠禮又是央求,總算讓這件事過去了,可妻子也為了替他遮掩,真的抄了經書供奉在祠堂。

妻子的字娟秀,他在一旁磨墨侍奉,好像時光也沒有那麽的難過。

雍哥現在雖然動彈不得,但是至少能說兩句好話,添香磨墨……

等等。

季氏會不會寫字呢?

李文昭擡起頭,不遠處的雲朵看起來像妻子的笑臉,仿佛已經給了她答案。

今天的陽光好像也格外的溫暖。

唔,一定會寫。

李文昭揉了揉因思念亡妻而發紅的眼睛,大步向前走去。

……

“《女經》二十遍。”季嫣然看著李雍。

“恩。”李雍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不寫。”

李雍擡起眼睛:“這是父親的吩咐,你要寫好供奉起來。”

很快丫鬟就將經書送來,看來整個李家都知道她受罰的消息。

李文昭這樣生氣,那麽李文慶就不會覺得他們長房已經聯手。

季嫣然將經書拿到手裏翻了翻,其實就是《女誡》和《女訓》。

首先“卑弱第一,女子地位低賤”她就看不下去,這東西萬萬不能抄。

李雍看季嫣然拿起書一臉嫌棄地翻著書頁,就知道她識字,不但識字而且對這樣的女經不屑一顧,他忽然很好奇,這本大戶人家的女子必然會讀並視為禮儀規範的文字,到底哪點入不了她的眼。

她又有什麽自己的思量。

李雍淡淡地道:“這書雖然不能被尊為聖典,也是教人禮儀,不會失了規矩。”

他說到禮儀和規矩的時候,她的嘴角都撇下來,果然是討厭書中的內容。

“三爺喜歡,你來抄吧!”季嫣然將書丟了過去,“就算是還給我的報酬。”

“做三爺的假媳婦是一筆,做長房的長孫媳是一筆,做李家三奶奶是一筆,做個乖順的兒媳、孫媳又是一筆,從前獨守空房落得怨婦的名聲就不算了。”

季嫣然邊說邊將筆架送到李雍面前:“李家是書香門第,我這樣的字供奉給祖宗,實在是辱沒先人。”

不讓她去“清談”還真是屈了她。

季嫣然聲音清亮:“知恩不報非君子,萬古千秋作罵名。”

“也好,”李雍提起了一支筆,“原本我想著這事過後去京城為季大人查案,我父親與林家還有幾分的交情,都是極為兇險的事,一還一報更為妥當……現在你這樣安排,也沒什麽不妥。”

這人不是一直都沉穩正直的嗎,怎麽轉眼就變得奸邪狡詐了,這麽重要的人情債,沒有那麽好還。

“容媽媽,”季嫣然吩咐,“出去隨便找個先生,抄二十遍《女經》,字越醜越好,銀子從賬房裏支。”

殺豬焉用宰牛刀,雖然她摳門的很,但是這種事寧願用錢買也不自己抄。

這叫風骨。

季嫣然說完低下頭望著李雍:“三爺說的可不能變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們季家老小要怎麽救出來可都要您來幫襯。”

“既然我要在屋子裏抄經,許多事恐怕顧不得,讓秋叔來一趟,棺材鋪的生意還得他照應著。”

一連串吩咐下去,季嫣然終於坐在錦杌上。

腦子一轉就能想出主意來,這也算是一種本事。既然她想到了法子,他也不再為難她。

門口的容媽媽快要將帕子捏碎了,哎呦,我的三爺,許下了這樣重的諾言,就不能說的好聽一些,讓三奶奶心生感動,這幫來幫去不就郎情妾意了……

李雍將兩只瓷瓶拿出來放在了季嫣然面前:“我父親知道的都在這裏,這件事還要勞煩釋空法師。”

番邦的貨物這些年在武朝盛行,尤其是藥材和香料,又是千金難求之物,本來在貴族人中流傳,這幾年卻因胡商的到來,胡藥也流入了尋常百姓家中。

釋空法師嘆口氣:“當年帶它們入武朝,本是想要治病救人,卻倒成了禍患。那些商賈為利益傳誦‘胡藥治百病’,害死不少人。”

商賈若不是得到了江家人的支持,也不能這樣橫行。

若是有人服胡藥而亡,江家可以怪在胡僧頭上,販賣摻假胡藥的利益卻進了江家人的口袋。

釋空法師接著道:“世人多數不識胡藥,就連坊間的郎中也會誤用藥材,當年老衲若知如此……”

“師父沒有錯,”季嫣然接口過去,“天下醫者取長補短為的都是治病救人本是好事,當年南北藥材互通不也是如此,否則哪裏會有那麽多南北醫書流傳,不能因噎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