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擔憂

季子安正在悲傷,驛館隸卒敲門:“季大人,有人給您送東西來了。”

季子安用手在臉上一抹,立即端正地坐好,拿起了旁邊的文書。

驛館隸卒一臉笑容:“大人明明是從京上來的,卻這般屈尊降貴來住驛館,這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到處都簡陋的很,大人若是不喜歡就說一聲,我們晚上再添些家什,拿幾床新被褥過來。”

“不用了,”季子安道,“本官來太原府是為了公事,用不著這般鋪張。”

這也算是鋪張嗎?那外面的算什麽。

驛館隸卒羞愧地垂下頭:“大人,送來的東西要如何處置,這屋子有些小,恐怕放不下。”

季子安心裏一沉,站起身向外走去。

驛館院子擠滿了物件兒。

一張高榻,用的是尚好的梨花木,上面雕著春戲圖,童子捧著的仙桃晶瑩剔透就像真的一樣。

兩只月牙凳四條雕花腿上墜著彩穗子。

軟軟的青紗帳,一套漂亮的青瓷。

這可都是他喜歡的東西。

季子安抿了抿嘴唇,曾幾何時他也是個紈絝子弟,終日吟詩賞月無所事事,可現在他卻要冒著危險來查案。

季子安幾乎咬著牙說出來:“這都是誰送的,退回去。”

隸卒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往哪裏退啊。”

“哪也不用退,”容媽媽笑著走過來向季子安行禮,“這是三奶奶讓奴婢們送來的,是李家客房裏的物件兒。”

季嫣然送來的。

季子安忽然覺得熱血沖上臉頰,十分不安:“拿回去,告訴嫣然不要再送了,我在這裏不需要。”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這時候他可不能跌跟頭,越是牽扯少才越好脫身,他是時時刻刻都準備從這裏逃走的。

……

季嫣然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

六叔是她穿越過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親人,季家還有多少人她不知道,但是能在正主記憶中排上號的就那麽幾個。

六叔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他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些不靠譜。

李雍看了一眼季嫣然,再這樣晃悠下去,她屁股底下的凳子就要散架了。別看這人平日裏愛惹禍,但是性格很是爽利,少有舉棋不定的時候,今天她這樣不安,顯然是因為季子安。

李雍沉默了片刻道:“你父親被流放之後,季子安曾呈上過一本奏折,應該是為你父親鳴不平,不過禦史大夫還沒看,就被他半途又要了回去,成了禦史台的一個笑話。”

季嫣然道:“這次來太原恐怕他也沒想著要查案,不然你這樣迎出去,他定然會拉著你去書房問問‘胡僧藥’的來龍去脈。”

“唉。”季嫣然嘆了口氣,可是在正主的記憶中季子安送父親離開時,哭得那麽傷心,鼻涕眼淚齊流,那一幕她回想了許多次,總覺得不是假的。

還有她成親時,季子安躡手躡腳地從窗子跳入新房中拉著她就要跑,也該是出自真心。

雖然他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似在敷衍,可是他做的那些蠢事,分明都真心實意。

想到這裏,季嫣然再也坐不住了。

季嫣然如同一只被大雨澆了的雛雞,蔫蔫地耷拉著頭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不知怎麽的李雍心中油然生出幾分的不安。

難不成他擔憂這孽障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又會出去惹出禍事來。

“三爺。”唐千進了門。

突然之間有人說話,讓李雍意外地微微皺眉。

唐千眨了眨眼睛,三爺不會被他嚇著了吧?連睡覺都十分警醒的三爺,怎麽會有這樣的情形。

“宗長回帖子了,杜虞在門外等著呢。”

宗長這是要見他。

李雍站起身:“我換件衣服,我們立刻就走。”

走出了院子,李雍就看到季嫣然蹲在墻下,拿著根木棍在地上戳來戳去。

這樣的情景,不禁讓李雍皺起眉頭。

有人思考的時候下棋、看書或是喝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似季氏這般挖土的。

“讓人跟著三奶奶,”李雍道,“若是有什麽特別的事就向我稟告。”

……

小院子裏,杜虞在一旁看著李約和李雍下棋。

宗長的棋路讓人摸不透,棋下得很平和,只為了走棋而不為勝負,不過就算這樣大多數人也對不了幾步就要放棄,也只有李雍能一直跟著下到現在,照這樣下去說不得能走完一盤棋。

李約道:“禦史台派了人來,就是皇上對江家起了疑心,林家纏不了江庸多久了,太原的事要早些解決。”

皇上起了疑心,江家卻試圖彌補,於是挑選了季子安,這是博弈的結果。

季家十分確定,季子安來到太原府攪不起任何風浪,季嫣然心中卻還抱著一絲的希望,因為那是她的親人。

李約看著李雍微微一笑:“有心事,因為季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