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荒唐兄妹

玉福公主是今上第三個女兒,由田貴妃所出,也是貴妃的唯一孩子,自小就被如珠如寶的捧在掌心,十分受寵。

這位公主今年已經有二十五六,駙馬前年因一場風寒去世,公主為駙馬守了兩年,據說今上今年曾多次詢問公主是否有中意之人,都被公主拿話遮掩過去。不過公主守著雖守著,到底不同於尋常家裏足不出戶有如未亡人一般的女子,京中的大小宴會是不忌諱參加的,平常也都打扮得鮮鮮亮亮,美艷動人。

此刻這位被眾命婦迎接的公主就穿一身大紅灑金百花不落地裙,頭戴鳳鳥銜珠五色冠,腳穿描金雲鳳高底鞋,眼尾飛翹,菱唇艷紅,正是最恣意盛開的模樣。

一同前來的寧王自被外頭的幾位老爺接待,公主則由一品命婦的張氏打頭,迎進了內院。

內院中,眾人在原先花廳裏分席次坐下,席上的瓜果已經全部上新,因著是國公府的孩子,在眾人拜會之後,徐善然與其他姐妹一同被引到了玉福公主面前。

公主正端杯呷著酒,見六個女孩一溜站在跟前,笑著點點頭:“都是好精致的女孩子。”言罷便自有宮女將放了首飾的托盤端上來,叫幾位姑娘自個選一件自己喜歡的。

那托盤之中也正好是六只首飾,一對鑲紅寶白玉海棠花耳墜,一只鏤空雲紋薰球禁步,一只雙魚戲珠青玉鐲子,還有鵲登梢頭累絲金釵,滿池荷花鴛鴦戲蓮金掩鬢,及最後的蚱蜢蟲草釵。

這一眼溜過去,好幾個女孩的眉間都不由蹙了一下:見面禮並不直接給她們,而是放在托盤上,這就是叫她們自己去拿,可這首飾花樣繁多,有那珍貴的,也有不過易趣的,在如此多夫人面前要伸手挑選,著實不好抉擇。

雖說在自家之中嫡庶有別,但到了外頭,自然還是長幼有序。

長房的徐丹霞是最大的姐姐,她伸手取了那對海棠花耳墜,隨後沖公主屈膝行禮。

徐丹晨第二個,拿了蚱蜢釵子。

接下去就是趙雲瑰。這位三太太的侄女幾乎不用想,就去取那薰球。

剩下的三個之中,掩鬢不過方寸,上頭卻蓮葉田田,鴛鴦交頸,水紋粼粼,最是珍貴。徐善巧本待將手伸向那金掩鬢,但胳膊剛剛擡起來,卻目光一轉,拿起了那只徐丹青一眼就看中的青玉鐲子,笑著退了下去。

剩下的徐丹青面對金釵與掩鬢,對徐善巧恨得幾乎要咬碎牙關了。

她捏著帕子的手僵了又僵,才保持著微笑朝那金釵伸去。不想這個時候,站在最末的徐善然忽而出聲:“四姐姐。”

徐丹青愣了一下:“妹妹?”

“我看那梢頭鵲頗為可愛,姐姐就割愛給了我吧?剩下的那個我一點都不喜歡,拿了回去要麽壓箱底要麽還要拿著和姐姐換,姐姐到時候說不得虧得更多。”徐善然笑道,又對公主說,“您說是嗎?我這麽小,帶著掩鬢可將腦袋都給遮住了。”

因慣受寵愛,玉福日常的舉止很有些男兒的不羈,她坐在案後,單手支著額,笑著沖徐善然點了點,又對徐丹青說:“你妹妹說得有理,你就是喜歡那只金釵,被她這一番編排,也不得不給她了。”

徐丹青這時也笑道:“妹妹既然喜歡,做姐姐的哪有不依的?”

首飾這一節至此才算過去,幾個姑娘都回到自己那距離著公主遠遠的位置,徐善然將拿到的首飾交給綠鸚,吩咐:“帶著,待會回去了收好。”

眾人說說笑笑的功夫間,天色漸漸暗下,內外院分開兩處,這時候都有侍女魚貫而入,將那玉盤珍饈依次擺上。

遠處的燈火隨著黯淡的天色逐漸亮起,如盞盞火星懸掛梢頭,那些在白日茂密蒼翠的樹木在晚間又別有一番風致,深深淺淺遠遠近近,有若水墨潑就而成。

晚間時候,徐善然不過吃個八分飽就示意綠鸚放下筷子。她用手絹按了下嘴唇,轉頭自綠鸚手中拿來飯後漱口茶的時候輕聲問:“公主呢?”

綠鸚怔了一下,卻見徐善然在問過話後並未停止動作,照舊含了一口茶水,又將其吐在漱盂之中。

綠鸚便將手中的漱盂端了下去,這一下走得有點兒時間,等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捧上了盞清茶,又悄聲對自家姑娘說:“公主暫去更衣了。”還不忘提到徐善然之前吩咐過注意的事情,“三表少爺剛才也離了席,家中的下人說是往幽幽谷去了。”

這幽幽谷是國公府家中一處小石山群,外頭是假山模樣,裏頭卻遍栽時花異草,最是匠心獨運。何鳴的性子與徐佩東有些像,會嫌宴席煩鬧跑去那裏清凈也並不奇怪。

徐善然沉思片刻,便向左右姐妹說了一聲,帶著綠鸚往那後邊走去。

“姑娘?”綠鸚問。她出來的時候注意到四太太朝著這裏看了一會,大抵是覺得今日姑娘露面的少,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