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暗示

邵勁得到消息,向徐佩東請了假,跟著小廝一起下山的時候,徐善然正在給何氏剝荔枝。

這是莊子上最新送來的一筐福興荔枝,皮薄汁多,十分適口。

徐善然用帕子隔著手,一面和何氏、徐善性以及桂媽媽隨意說話,一面將剝好的荔枝放入面前五蝠臨門的朱紅淺口碟子之內。

白的果實,紅的器皿,難得的惹人喜愛。

自那日解決了心頭顧慮,何氏這幾天裏又恢復了往常的溫柔,此刻就任由徐善性榻上榻下猴子一樣的亂竄,也不過假意嗔了兩句,便不多提。

小孩子玩累了自然就眼饞桌子上的水果。

徐善性倒是不客氣,伸手便拿碟子裏剝好的各大味甜的荔枝塞進嘴裏,不過吃完之後,他窺一下徐善然的神色,還是老老實實的自己也剝了幾個補進去,只是心思不定,那荔枝剝得汁水四濺,還沒吃就跟狗啃過了似的。

一旁伺候的丫頭有些為難,想代替徐善性將那些事情做完,卻被徐善然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當下就不敢多說了。

和桂媽媽說話的何氏注意到這裏,只嘆道:“看到你姐姐剝的,再看看你自己剝的,就給你自己選,你吃哪一種的?”

“姐姐的!”徐善性大聲說道,說完後就嬉皮笑臉,“不過母親肯定兩種都吃,兒女的一片孝心嘛,都吃了豈不就是湊了個好字?這荔枝果然越吃越好是不是?”

何氏笑罵道:“小滑頭,就你歪理多。”

徐善性說:“嘿嘿,是老師教得好!”

何氏道:“還說,打量著我最近不會揍你了是不是?”

徐善性說:“真不記得什麽時候被母親揍了,只記得被姐姐揍……”

徐善然在一旁微微笑著聽著,哪怕話題轉道了自己身上也並沒有接腔,只在將碟中的荔枝剝足了九個之數後停下手來,自有丫頭伺候著她到了一旁洗手。

她在起身走過去的時候,桂媽媽也恰好跟到這裏拿東西。

她將雙手浸入水中,透明而溫暖的水上上下下地包裹著她的雙手,水波蕩漾之間,像是最溫柔的觸摸,如同母親的觸摸。

桂媽媽在她耳邊輕聲而快速地說:“要是姐兒不提,我還想不起來。但是那日太太之所以會那樣晚過去,似乎是因為前段時間大少奶奶過來和太太說了些什麽。不過當時大少奶奶主要是過來請一份佛經的,聊天的時候順嘴說了幾個年輕才俊,太太就上心了,多留了大少奶奶坐了一會,再接著也不知怎麽的,聊到了姐兒小時候生的那一場大病,太太當時十分唏噓,再後來又聊回了佛經上的一些事情,大少奶奶也沒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這是奴婢能想到的全部了,太太當天晚上之所以會去姐兒那邊,估計是因為這一席對話吧……當天太太還曾和奴婢說,如果當年姐兒沒能熬過去,她只怕也熬不過去了。”桂媽媽說道,又疑道,“當時大少奶奶的神態言語都很自然,就是閑聊著說出了許多,應該不是有意的。再者當天夜裏,太太也是驚醒之後自己決定的,並沒有旁人……”

懷恩伯失火、她臨時出府那天晚上,何氏的行為應當並非人為布置。

畢竟當日大火,她也是直到看見了之後才醒悟到自己的錯失,故而臨時決定夤夜出府,不太可能先被人窺探。

而她出府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卻也不長,滿打滿算,也不足一個時辰。

在一個時辰之內要在國公府中安排何氏驚醒再到將何氏誘哄到她的院子裏,而之後又不曾叫她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除非這是老國公親自出手,否則可能性幾近於無。

但那天夜晚可能是巧合,何氏心血來潮卻不一定只是巧合。

大少奶奶這一次與母親涉及她的閑談,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不消多做揣測,試上一試就能夠明白了。

徐善然細細地洗著手。

從指尖到指根,從手掌到手背,再是指甲的縫裏,手腕處的肌膚,都被她一一洗了個遍。

她最後擡起手來,桂媽媽親自拿了帕子給她拭幹手上的水珠。

“麻煩媽媽了。”她溫言細語的道謝,回到榻邊時,徐善性正氣鼓鼓地和何氏描述自己在學堂中與小夥伴的矛盾。

那些大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今天你揍了我一拳我挨了你一腳,比如昨天我上課開小差你打小報告了,甚至你丫頭小廝帶來的XX東西我搶走了一塊……徐善性說得口幹舌燥,等喝了一旁丫頭遞過來的茶水潤過喉嚨之後,他撅著嘴問:“這些人是不是很討厭很煩?姐姐最討厭什麽樣的人?”

徐善然聞言笑了笑:“大概最討厭那種假裝對我好,卻又不假裝一輩子的人吧。”

“哦。”徐善性懵懵懂懂的應了一聲,他顯然不會知道徐善然這句話裏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