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皇後

徐善然已和竇氏等人進了坤寧宮。

明德帝的皇後乃是明德帝還是皇子時期的正妃,到了現在年紀也是不小,雖妝容極盛,亦掩蓋不去悉數堆積在眼角的皺紋。

好在這位皇後能做穩如今的位置,靠的並非明德帝的寵愛,也就無所謂什麽鮮妍容貌了。她在湛國公府女眷進來之時便端好莊重的微笑,只是當看到緩步走入的徐善然的時候,神色亦是不免一僵。

“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進來的徐善然幾人行禮。

皇後很快掩去了自己的失態,微笑擡手說:“平身,賜座。這就是邵總兵的夫人?”這話問的顯然是徐善然。

竇氏兩人已經被宮女引到一旁坐下。徐善然便再對皇後行禮,又被對方執住了手,細細打量,半晌,她才見自己面前的皇後微微一笑:“果然是天姿國色,也不知道邵總兵哪來的福氣娶到了你。”

徐善然微微一笑,但笑不過一瞬,雖然並未做出什麽不合規矩的舉動,但整個給人的感覺還是不期然地顯得冷淡。她只道:“當不得娘娘的稱贊。在娘娘的威儀之前,臣婦不過蒲柳之姿罷了。”

皇後面上還是笑意盈盈,暗地裏卻不禁皺了下眉,心道明明是句好話,往她嘴裏一繞,卻叫人聽得只覺刺耳,這也是個本事。

但皇後城府頗深,這事歸根到底不值當什麽,便不以為意,繼續溫言與徐善然交談,頗說了幾句話,這才將人放開。

徐善然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後正要說話,一位女官已自後頭快步走上來,俯在皇後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

皇後的神色又有了一瞬間的僵硬,僵硬之中還依稀有一閃而逝的猙獰。但很快,皇後就平了平心氣,有些歉然地對徐善然等人一點頭:“宮中有些事情,恕本宮少陪片刻。”

說著皇後立刻起身,帶著那宮女直往宮殿後方走去,等快步走到說話不能被前殿中人聽見的時候,她罕見地厲聲喝問自己的女官:“你剛才說什麽?”

那女官立刻跪下,戰戰兢兢將事情重復一遍:“娘娘,皇上吩咐您將邵淑人引到如意閣……如意閣中!”

如意閣是這宮中緊鄰著禦花園的一座小繡閣,因為風景不錯,明德帝常常會帶美人過去烹茶煮酒,紅袖添香,乃是明德帝一等一的享樂所在——如果只是享樂,這也就算了,皇後這麽多年來早看清楚自己的丈夫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無情之人,她自有太子傍身,管理著這後宮,還真就是讓一眾容貌各異出身不同的女人輪流討好明德帝,反正誰討好了明德帝,都是自己的功勞;若那討好之人不識趣,反正這天下之大,總有更美、更艷、更巧、更能想要一步登天的其他女人。

但這不應該包括邵勁的妻子!不應該包括任何一個大臣的妻子!

奪臣之妻對皇帝來說豈是一個好名聲?

可她的皇帝,她的丈夫,登基到了現在,又哪裏有什麽好名聲?

皇後的面色在短短時間裏快速地變化著,須臾,她問自己的心腹女官:“你看陛下……”她頓了頓,“是隨口說說,還是認真的?”

女官這才擡起頭來,嘴巴張了幾次,才小心翼翼地說:“邵淑人的模樣,正是陛下的心頭之好。”

“坐如臨水照花,立如弱柳扶風,最是冰雪一樣的女子,才叫人有將其在床上捂化成春水的欲望。”

皇後的耳畔響起了明德帝還是晉王時候說過的話。那時候她與對方也剛成婚不久,他拿著宮中賞賜下來的女子,在自己耳邊仿佛不經意似地說了這一番話……皇後每每想起這句話就要冷笑一聲:多齷蹉的男子才能當著正妻的面指著小妾說出這番話來?也是自那時起,她對著這個男人再沒有一點眷戀,而曾經他贊美的那個女人了?早十幾年就死了!血肉糜爛骨頭都要化成灰了!黃煊還記得對方的容貌嗎?還記得自己說過的喁喁情話嗎?

許是皇後沉默得太久,來通報的女官囁喏地喚了一聲:“娘娘……”

皇後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宮人,看著金碧輝煌大氣磅礴的宮殿,很快意識到自己只有一個選擇。她不齒明德帝的作為,但身為皇後,她的一切仰賴皇帝,她亦只有一個選擇。

皇後垂下了眼:“你將事情做得漂亮一點,不要鬧出來了,讓兩方面上都不好看。”她口中除了明德帝之外的另一方,當然是指徐善然。在她看來,任是哪一個女人碰到了這件事情,只要沒有被人發現的擔憂,那其本身,肯定是會將其捂得死死的。

說罷,她向外走去,臉上重新帶了笑意,步履也恢復從容——他人吃苦總比自己吃苦好,他人受難總比自己受難好。

而那些屬於旁人的秘密,當然也是掌握得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