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侯府的下人找到沈家,這才知曉虞襄腿傷復發,已在鎮國寺待了一個多月,隨即套馬上山,卻被鎮國寺的和尚拒之門外,不得不悻然回轉。

接不回虞襄,老太太越發不安,強撐著病體欲親自去尋,剛走出房門就口吐鮮血暈了過去。潛意識裏,她還保留著一絲希望,希望孫子只是落入烏江尋不見蹤跡,並非身隕,只要虞襄回來,他也會平安無事。

因著這份執念,哪怕在昏迷當中,她依然不停吟語:“去把襄兒找回來,快去,去找襄兒……”

馬嬤嬤唯恐她病情加重,一面虛應一面派人去請大夫,晚秋等人七手八腳的將她擡到榻上安置,然後打來熱水一遍一遍擦拭她冰冷的身體。

侯府裏徹底亂了套,虞思雨匆忙往正院趕,半道碰見坐在蓮花池邊悠哉戲魚賞花的虞妙琪,不禁雙目發紅,“大哥生死不明,老祖宗急病纏身,你怎還有心思玩耍?”

“我為何沒有心思玩耍?他們不曾把我當虞家人,我又為何要把他們放在心上?是死是活且由他們去吧。這花兒、魚兒、草兒,能看的你也停下來多看幾眼,日後怕是沒這個福分了。”她掩嘴輕笑,眸子裏閃爍著令人心驚的惡意。

“你這話究竟什麽意思?你在暗示些什麽?”虞思雨不似從前那般不長腦子,尤其在面對虞妙琪的時候,她不啻於用最險惡的猜測去揣度她的本意。

“我沒在暗示什麽,你別多想。快去看祖母吧,她許是不行了。”虞妙琪吃吃而笑。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老祖宗好得很!你若是嘴巴不幹凈,我不介意親手幫你洗洗!”虞思雨在鄉下待了大半年,旁的沒學會,卻把村婦掐架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她快步上前,一手捏住虞妙琪後頸,將她的腦袋往蓮花池裏摁。

主子帶寶生出去,寶生就被灌了啞藥發賣了,這事徹底寒了丫頭們的心,故而虞妙琪身邊時常無人伺候。此時她形單影只,求救無人,虞思雨身邊卻跟著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一擁而上摁住她手腳,讓她動彈不得。

“你說說,眼下誰快不行了?嗯?你方才那話究竟什麽意思,什麽叫日後沒這個福分?你都幹了些什麽?”每每等虞妙琪快嗆死的時候,虞思雨才拉她出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詢問,她若是不答,便再將人摁回去,如此反復再三的折磨。

要說虞思雨果然是虞品言的親妹妹,刑訊逼供的手段絲毫不遜於兄長。

虞妙琪喝了一肚子渾水,只感覺肺管子都快炸了,對挑釁虞思雨的行為悔之不及。她早該想到的,虞家人無論男女都是劊子手,與他們正面沖突絕討不了好。但那人還未有動作,她絕不能松口,否則便功虧一簣了。

虞思雨不能真把虞妙琪淹死,折騰了幾刻鐘,見她已然暈過去,這才放開她青紫的脖頸,擺手道,“走吧,去看老祖宗。”竟是將奄奄一息的虞妙琪就那樣扔在路邊。

行至正院,老太太已經醒了,額頭裹著一塊方巾,眼中噙著許多淚水。虞思雨略安慰她幾句,如實將虞妙琪那番話說了,問道,“老祖宗,您看她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沒福分?難不成這永樂侯府咱們再也住不得了?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老太太心下大駭,緊接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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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養心殿,成康帝的案頭正擺放著那件龍袍。

今日天晴,本就燦爛的陽光將龍袍照耀得似要燃燒起來,那明黃色的光焰將成康帝的面容襯托得越發陰冷懾人。

“竟連龍袍都造出來了,還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入太子府,當真好手段。”他口中稱贊,眸子裏卻隱現殺機。無論背後這人是誰,其暗中掌控的勢力都已經觸及了他最不能容忍的底線。

太子沉默不語,他明白此時自己什麽都不說才是正確的選擇。因為他不說,父皇自然會將他能想到的,亦或想不到的都填補完整。如此便越發顯得這人罪大惡極,萬死猶輕。

“他們還在易風書房裏也放了東西?是什麽?”成康帝語氣森冷。

“兒臣不知,兒臣只略問了幾句他便咬舌自盡了。兒臣辦事不力,還請父皇責罰。”太子垂首,面露慚愧。要弄出一具咬舌自盡的屍體並不難,在太子入宮之前此事就已辦妥,且並沒有驚動潛伏在暗處那人。

“無妨,”成康帝擺手,“此事自然會有人告到禦前。你回去吧,將這龍袍也帶回去放在原處。接下來的幾月,咱們父子兩怕是要演一場大戲。”

太子心領神會,帶著龍袍秘密出宮。他前腳剛走,敖平後腳便領著一名傷痕累累的龍鱗衛入宮求見。成康帝將人喚到禦前一看,卻是常常跟隨在虞品言身側的同知傅凡星,也算是虞品言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