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吹吧吹吧,反正不用上稅。說得這麽牛氣,那你幫我找一個人?”

“你要找誰?”

“湛羽。”

“誰?”

“我弟弟啊,湛羽。”

嚴謹一下子啞火,微蹙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季曉鷗,過一會兒他移開視線。兩人正站到一個新建小區的鐵欄杆外面,欄杆裏面是成片的月季花圃,五顏六色開得燦爛。其中一朵嬌黃色的月季,鶴立雞群碩大嬌艷,顫巍巍挑在枝頭。

他笑了笑,對季曉鷗說:“等著,我摘給你。”

季曉鷗還未明白他說什麽,就看見嚴謹將右手往欄杆上輕輕一按,人已借力斜掠而起,如同飛檐走壁的武林人士,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輕盈,飛越過一人多高的欄杆,落在院子裏面,季曉鷗嚇得掩住嘴,一聲驚叫尚未出口,嚴謹已經用同樣的方式飛回來,毫無聲息地落在她面前,手裏就握著那朵黃色的月季。

季曉鷗要拍胸口壓驚,左右看看,好像並無行人留意到這驚世駭俗的場面,然後像打量怪物一樣打量嚴謹:“你是誰?你是從武俠小說裏穿越過來的嗎?你來自哪裏?《天龍八部》還是《笑傲江湖》?”

嚴謹將月季別在她的衣襟上,笑眯眯地說:“你覺得我像誰?喬峰還是令狐沖?”

季曉鷗沒好氣:“我覺得你比較像東方不敗。”

面對如此明顯的人身攻擊,嚴謹卻沒有還嘴,他正在心裏艱難地組織語言,好把湛羽的事告訴季曉鷗。方才他故意顯露一下身手,就為引開季曉鷗的注意力,以便讓自己有個緩沖的時間想想是否告知她真相。他突然想起湛羽的母親,那個瘦弱憔悴的女人,還有她身後那個一貧如洗的家,那一刻他做出了決定。

他說:“我先送你回家,等我電話,兩個小時後保證讓你見到活人。”

季曉鷗不敢相信:“又吹牛吧?”

嚴謹嘆口氣:“你從來就不肯相信我。就兩個小時,信我一次行嗎?”

他需要兩個小時安排一些事,保證湛羽養傷期間不會再受到騷擾。

季曉鷗半信半疑地回了家。兩個小時以後,果然接到嚴謹的電話。他報出一個醫院的名字,然後說:“住院部十二層,外科病房1216床,每天下午三點到五點允許親屬探視。”

“外科?”季曉鷗緊張起來,“他怎麽了?”

“不太清楚。”嚴謹懶得多說。這事最好讓湛羽自己去跟季曉鷗解釋,以湛羽的聰明,他自會想出辦法跟季曉鷗圓謊。

第二天下午四點左右,嚴謹處理完餐廳的事趕到醫院,正聽到季曉鷗在教育湛羽。

“你才多大點兒年紀啊,都會爭風吃醋和人打架了?”

這是一間兩人病房,另一張床空著,季曉鷗就背對著門坐在空床上,一邊削蘋果一邊不住嘴地數落:“我要是你媽,一準兒拿大耳刮子掄你,你學點兒什麽不好?居然學人去酒吧,還為女孩子打架?”湛羽笑微微的,一邊喝著季曉鷗帶來的蟲草烏雞湯,一邊低聲嘀咕了句什麽。忽然擡頭看見站在門外的嚴謹,當下收起笑容。因為緊張和期待,他臉頰和嘴唇上的血色都退去了,頃刻泛了青白。

嚴謹自然明白他在期待什麽。只是這一瞬間,眼見湛羽以一種駕輕就熟的方式在欺騙季曉鷗,忽然便替她十分不值。他站在季曉鷗身邊,充滿憐惜地將右手輕放在她的肩頭。

季曉鷗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針織衫,狹深的後V字領,領間用細細的帶子交叉編織,遮掩了一部分誘人遐思的背部。嚴謹的手指觸摸到脖子和背交界的地方,那塊裸露的肌膚潤滑清涼,但掌心下的肩胛骨輕盈窄薄,仿佛一把就能捏碎,令他輕不得也重不得,讓此刻的肌膚相接變得既是種享受也是種受罪。

季曉鷗卻絲毫不解風情,黑眼珠子瞪著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把你的手拿下來!”

嚴謹不計較,這句話還不足以讓他生氣並給予回擊。他把頭搖一搖,笑一笑挪開手,這才轉向湛羽,盡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了四個字。

“全擺平了。”

從嚴謹走到季曉鷗身邊,湛羽就不再看他,垂著眼簾,眉毛幾乎壓到眼睛上。聽見這句話,他倏然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並不明顯的笑意,語氣凝重而正式:“哥,謝謝!”

嚴謹回答得輕巧:“不客氣。”

這一來一往的回答看似家常,但彼此間心照不宣,兩人都明白“全擺平了”這四個字當中的代價。三個人之中只有季曉鷗聽得一頭霧水:“你倆在嘀咕什麽?湛羽,你可小心這人,別被他騙了!”

嚴謹又笑一笑,沒有接她的話,倒是湛羽急急地替他辯白:“姐,哥人好,你別誤會他。”

季曉鷗輕笑一聲:“你年紀輕輕的,哪裏知道人心險惡?”她再次拿黑眼珠子瞪著嚴謹,這一回裏面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兔子可不吃窩邊草,你要敢打湛羽的主意,我就敢找人廢了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