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林北駐地

殷鶴成是有備而來的,鳳凰嶺一役大捷,交了林北往西一代土匪的老巢。只是殷鶴成傷得不輕,一行人連忙送他和其他傷員回駐地。

雪天路不好走,有些顛簸,整個車廂都盈滿了濃厚的血腥味。顧舒窈坐在殷鶴成身側,他的槍傷在後背,因此只側坐著。顧舒窈看見他的戎裝被子彈穿透,形成一個口子。圍繞這個傷口,原本藏藍的衣料被血染成了紫黑色,而鮮血此刻依舊汩汩往外淌著。

顧舒窈起先伸手去壓,可那血很快就從她的指縫裏流出,滿手都是血,止都止不住。

殷鶴成如今的副官姓黃,他坐在副駕駛位上,回頭看了眼殷鶴成的傷勢,不停催促司機再開快些,又對顧舒窈說:“顧小姐,你有沒有手帕什麽,先替少帥按著傷口。”

她這一天的經歷太多,手帕早就不知道掉在哪了。顧舒窈想了會,直接弓下腰去撕自己的旗袍。她裏面穿的那件淺粉色旗袍是杭羅的料子,質地薄而滑爽,不一會兒便撕開一道口子,殷鶴成聽見布料撕扯的聲音回頭,皺著眉頭問她:“你在做什麽?”

她外面穿著大衣,所以並不要緊。她沒有回答,他斂著目看她,看著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將那塊布料疊成塊。車廂裏很暗,她的身子浸在陰影中,神情卻是果決、倔強的,他突然想起她拔槍射擊的瞬間,她那個模樣他之前沒有見過,只覺得比往常要更迷人。

顧舒窈將杭段按在他的傷口上,他稍微動了一下,她手下意識隨著一抖,問他:“對不起,我弄疼你了是麽?”

他嘴上說著“沒事”,可他臉色已經蒼白,而她手上那條淺粉色的杭羅很快就被他的血浸透。

顧舒窈皺著眉,看著他不斷外湧的血再一次染紅她的手,不自覺嘆了聲氣。雖然這一晚上她已經見過太多的死傷,可眼前這個人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的傷在右側的背上,是他轉過身替她擋住的,如果當時他沒有那樣做,那槍射中的就會是她的心臟,現在這個負傷的也會是她,或許她甚至活不到這個時候。

她雖然死過一遍,卻做不到對生死釋然,求生是人的本能,因此她也明白在危急時刻有人替她擋槍的可貴。顧舒窈知道,她一時半會是走不開了,至少得等著他好轉,她只求他還能夠好轉,她實在不清楚他究竟傷得多重?她也不知道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下,受槍傷到底到底是件有多嚴重的事情?

顧舒窈的手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他突然伸過手去,覆住她的手背,回過頭低聲道:“別怕,不要緊的。”

顧舒窈的手感受到觸碰稍稍一顫,卻沒有縮手。她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他的視線,愣了片刻。他看她出神的模樣,嘴角反而動了一下。

好在他的駐地離得並不遠,只有幾十裏。不過他在剿匪時住的條件並不好,指揮部也不過林北城外一座兩層樓的營房。

副官和顧舒窈扶著他去了二樓他住的房間。走進去一看,是不大的一間房,臥室在裏面,只有一張硬板床、一張辦公桌以及兩把沙發,桌子上不置一物,重要文件全都上鎖,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不過,臥室墻壁上掛滿了林北的地形圖,上面還布滿了用不同顏色的筆勾圈的痕跡,顧舒窈掃了一眼,他的確是會下功夫的人。

軍醫提著急救箱急忙進來,顧舒窈並不避諱,在一旁幫著他脫下上半身的衣服,才發現他貼身的那件軍裝已經全部濕透了,可以擰得出血水來,而他身上並不止這一處傷疤。

她突然記起他那次行前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是槍林彈雨裏過來的,她原以為他只是想說自己從軍多年,如今看來並沒有誇張。

駐地沒有暖氣,只燒了炭盆取暖,林北本來就冷,又到了這寒冬臘月,即使穿了大衣都覺得冷。

軍醫先將他的傷口消毒,然後用手術刀直接在他的傷口上劃出十字交叉的口子,顧舒窈在一旁看著就覺得就疼。

殷鶴成的副官突然想起什麽,呵斥那位醫生,“你瘋了麽?怎麽不打麻藥?”

那位軍醫嚇了一跳,有些為難的開口:“長官,駐地醫療條件有限,剛剛送來十幾個重傷員,麻藥已經短缺了,少帥之前交代過,先保障重傷的士兵……”

副官還想說什麽,殷鶴成側過臉來,沉聲喊了句:“繼續!”

副官知道他的脾氣,見他這樣開口,不敢再說什麽。

倒是殷鶴成看到了顧舒窈站在一旁,眉頭始終緊蹙著,直接對她道:“你先出去!”像是在下命令,偏偏語氣裏又透著溫柔。

顧舒窈沒有聽他的,仍站在原地,他又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管她。

顧舒窈看著醫生從切開的口子裏,撥開一層層肉,終於翻出來一部分子彈碎片,然後又用鑷子去夾,可子彈深深陷在肉裏,很難夾起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反而刮到了一旁的肉。反反復復好多次,才將傷口裏的碎片夾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