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黃昏的時候,方中石派去的士兵還說殷鶴成去電影院捧哪個女明星的場去了。顧書堯原以為殷鶴成此刻正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完全沒想到還在這裏見到他。

原來他對外宣稱的看電影不過是個幌子,她下午說不上來的那些氣其實都白生了。

他能在出現這裏,她其實是很高興的。

然而面前的那個人恰恰相反,他似乎並不想見她。他只在她剛進門時皺了下眉,疑惑地盯著她看了一眼,然後就沒有再看她了,臉色也變得冷峻起來。

不知是他不願意理會她,還是對她這個看似無關之人的出現不滿。黃維忠也在,他就跟在殷鶴成旁邊,看到顧書堯過來正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好一會,然後朝她點了下頭,他們今天倒都沒有穿軍裝。

布裏斯察覺到殷鶴成臉色的變化,笑著走過去朝殷鶴成伸出手,他也站起來和布裏斯握手。

布裏斯以為他介意他帶閑雜人過來,於是用他日漸流利的中文解釋:“少帥,這位是書堯書小姐。”

可他並不怎麽想聽下去,朝布裏斯點了下頭,便直接帶著身後的侍從官走到中央的圓桌上就座。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他一眼都沒有看她。

身居高位久了的人,往往更看重臉面,她那天那樣的話都說了,他怎麽可能還願意理會她。

有些事情她一直沒有告訴布裏斯,布裏斯也一直以為她真的姓書。書小姐,書堯,那是她的筆名,她還用這個名字在報紙上長篇大論地諷刺過他,那一陣子街頭巷尾都在笑他“雞立雞群”。

不過事到如今,顧書堯也不去管,她跟著布裏斯走過去。圓桌的另一側坐著的是來自德國和西班牙的兩位軍火商。

殷鶴成是不知道她會這兩門語言的,她從法國留學回來,會英語和法語還是有據可循,德語和西班牙語卻是怎麽都說不通,畢竟一年之前她還是他身邊什麽外語都不會的未婚妻。

或許是他冷淡的態度給了她底氣,既然是陌生人,便可不問過去。那位德國軍火商率先起身與殷鶴成致意,隨後西班牙的軍火商也向殷鶴成問候,顧書堯沒有猶豫,直接將他們所說的話翻譯給殷鶴成。

她突然開口,那個人原本視線全然偏離她,頭卻不自覺往她那邊轉了一下。不過他也表露出過多的驚訝,打過招呼後直奔主題詢問他們目前在售軍火的情況。

這裏只有她一個翻譯,將中文譯成外文依舊要靠她,若不是時間緊急,估計也不會兩位說不通語言的軍火商安排在一起,布裏斯也不會想起她。

她先說的德語,後說的西班牙語,可以明顯聽得出是兩種不同的語言,卻是一樣的流暢。連她對面的兩位軍火商都不禁擡起頭來看她。那個人雖然始終沒有看她,可他對面坐著的人的神情卻還是盡數落入他的眼中,他不禁蹙了下眉。

倒是黃維忠在一旁驚訝地目瞪口呆,也不顧別人的目光,眼眨都不眨地盯著顧書堯看,像是想辨個真偽來。一年的時間,顧小姐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他在長河政府看到她做秘書時就已經夠驚訝,他知道她會英語和法語,如今面前坐的這兩位卻是德國和西班牙人,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精通這麽多門語言,簡直不可思議。

殷鶴成和黃維忠比倒還淡然,只見他低頭默了片刻,等顧書堯說完後,擡頭問德國的那位商人:“五萬支毛瑟步槍都帶了多少過來?”待德國人回復後,又轉過頭去詢問那位西班牙軍火商迫擊炮的情況。

他完全沒有看她,她在他面前唯一的存在感便是每次都要等她說完後,他才會開口。然而這對任何一個翻譯而言都沒有區別。

他對他們槍支火炮的每一個型號都了如指掌,她突然想起當初在帥府的時候,他總喜歡在睡前靠在床頭看這類有關槍支彈藥的書。好在顧書堯之前也做過這方面的準備,翻譯跟上了他,沒有出任何差錯。

殷鶴成的人應該之前就通過布裏斯聯絡過這些軍火商,因此沒有談多久便談好了,這的確是一筆大買賣,布裏斯說得裝備十個師一點也不誇張,軍費更是一筆巨額的花銷,抵得上顧書堯上百個藥房。

雖然這批軍火不能一次性交齊,但是這兩位軍火商都是帶了部分軍備過來的,他們邀請殷鶴成的人直接去港口的貨輪上驗貨。交易的地點之所以選在乾都港,是因為兵工廠大多在乾都,海運方便運往全國各個港口。

從這家法國旅社出去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全部黑了。遠處港口隱約閃爍的燈光就像夜空中的星子。港口向來風大,何況是冬夜,風一陣陣地呼嘯而過。他們走在前面,顧書堯跟在他們身後,他的視線投向前方,完全沒有回頭看她。

殷鶴成在港口附近布了人,那五艘巨大的貨輪靠岸的時候,殷鶴成的士兵跟著軍火商的人上船清點數目。顧書堯也跟著殷鶴成他們走了上去,風吹得船身搖擺,走在甲板上有輕微的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