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一日是這樣的, 我一直對這個幹巴巴的院子很有意見, 所以我讓吟風姑娘帶著寄松出去給我淘些花草回來, 什麽芍藥, 繡球,月季, 薔薇都弄些回來, 要不是牡丹必須是秋天種下,我還想種些牡丹。

我在庭院裏坐在凳子上, 一身布衣,拿著剪子在修剪,他們從街坊鄰居家弄回來的薔薇和月季枝條, 吟風和聽雨跟著寄槐在挖坑種花。寄松在那裏幫我靠著墻做了些薔薇可以攀爬的架子, 我們幾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我瞧見門口一個人探頭叫我:“弟妹在幹嘛呢?”葛筠葛大人。

我擡頭看他笑道:“沒看見種花呢!”這人臉皮好厚,自從上次來蹭飯了之後,後來又來過一次。今天不是還來蹭飯吧?他們家不給他吃飽飯還是怎麽著?這個時候常遠的臉出現在門口, 他說:“燕娘, 還不快過來, 見過成王殿下!”我放下剪子, 抖落身上的殘枝條剩葉, 走了過去。

等葛筠和常遠都進了門, 後面跟著成王,腦子裏疑惑他來做什麽?當時我是這樣想的。咱們家一間破廟, 如何能容下這尊大佛?

“弟妹啊!我與拂柳姑娘說道,你身子重了不方便來聽曲, 她便要親自上門來唱與你聽!”我聽他的話,往外看去,還有一位啊!錦緞鬥篷下裹著一個嬌媚入骨的美人,她身後是一個抱著琴的丫頭。

我一大肚婆娘,你們幫我招妓上門,這樣好嗎?我真想問問他們,這不是讓一群老太監逛青樓一個道理嗎,幹看不能用?有這個閑錢,幹點啥不好?

我上前跟他們行禮,肚子大了,蹲一蹲水一水就夠了。他們帶著那位姑娘一起去了我家的廳堂,讓我坐下。

拂柳姑娘娉婷裊裊地坐下,開始波動琴弦彈奏,那曲子還不錯,她輕啟朱唇開始唱:“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一曲唱罷,眾人看著我,我看向他們,唱完了,難道我該打賞嗎?拿一把銅錢扔給她?就怕把人姑娘給砸壞啊!

“少夫人以為拂柳唱的如何?”

哦!我回神過來道:“很好聽!”

“實在是這詞好!”拂柳姑娘說道,我覺得她說了大實話,她唱的是不錯,但是不至於驚艷。

“拂柳姑娘,歌聲婉轉悠揚,將這首詞的意境唱出了十分!”小葛大人敲著桌說道,我很想問他這樣違心好嗎,你到底是聽曲了,還是看人了?

雖然我常年說違心之言,但是他也太違心了吧?我反駁說道:“拂柳姑娘唱地很好。不過,這首詞,上半闕,寫了上元夜看到滿眼熱鬧,五光十色,下半闕是所有熱鬧成了背景,在那一角燈光之下,找到那伊人獨立。若是一個有些點子經歷和年紀的男子,用先是滿腔豪情後是脈脈溫情,唱出來或許更貼切一些!抱歉,當時見到這首詞的時候,我一下子烙印在心,也許我會覺得誰都唱不出那等意境。”我說出這話,那拂柳姑娘臉色就不好看了,我已經很照顧她面子了。

成王打圓場說道:“少夫人說得有道理。不知道少夫人可有其他詞,適合拂柳姑娘的?”

紅果果地拿話刺探,可見那日雖然筆墨沒有落於他的手,但是終究是讓他起了疑心。有倒是有,比如前世有一首歌叫做《癢》,那女歌手演繹下來,怎麽形容?夜半迷蒙之間,心內躁動,骨子裏透出的癢,包裹在旗袍之下克制的悶騷。我能拿出來嗎?我一個表面上正兒八經的已婚婦女,不妥不妥。不過什麽時候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勾勾搭搭之時,唱給咱家那口子聽,倒是頗有情趣。

想到這裏我肅然且斷然說道:“沒有!”

可沒想到常遠卻幾乎同時,出口說:“那首《一剪梅》,不比這《青玉案》差,詞句旖旎,剛好適合女子傳唱!”我頓時心中淩亂,恨不得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好好晃蕩一下他的腦袋,問問他,腦子是不是被流放了?這個成王明顯對我有很強的興趣,即便是我不想想歪,也不得不想歪,這個時候在放一首《一剪梅》,你特麽是覺得頭上沒點綠,日子過不下去嗎?

“少夫人何必藏私,有佳作一起共賞,你看拂柳姑娘如此焦急地等著,難道你忍心?”成王戲謔地問我,我特麽哪裏來的憐香惜玉的心思,她就是等到死,我也沒問題。只是我傷感啊!以為嫁了個聰明男人,誰知道我這巧婦伴了拙夫。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念出聲,心裏卻是想要蹂,躪常遠一百遍。法克!